亚乃逊经常参加马克汉在办公室里举行的非正式会议,他除了有一张刻薄的嘴能说出尖酸的言词外,与我们一样相比没有什么特别的,对于这个案子他和我们大家一样毫无头绪。万斯偶尔会嘲讽似的提到亚乃逊所说的数学公式,但是亚乃逊仍然坚持自己的说法,只是解释说所给的因子还不够多,所以无法解题。到目前为止整个案子还是像一场乱剧一样,这令马克汉感到十分不满。马克汉指责万斯和亚乃逊没有认真地对待案子,但是亚乃逊却辩解说自己没有得到可靠的情报。
“他那套犯罪数学理论相当愚劣,简直就是胡扯。”万斯说:“不仅从心理学的观点来解释他的这种说法是不通的,而且要把这个难题还原成基本元素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我们必须拥有一些能够触动我们继续向前的材料。对于迪拉特家的内幕,亚乃逊比我们清楚得多;并且他熟悉德拉卡一家,认识帕第。像他这样一位博学、成功的人,一定具有与众不同的观察能力。只要亚乃逊留意整件事情,那么他一定可以为我们提供非常重要的信息。”
“或许你说的对!”马克汉愁眉苦脸地轻声说道,“但是,我很反感他那种对人的态度。”
“多包容一点吧!”万斯劝他说,“其实它的这种尖酸的态度恰巧是出自他的科学头脑,并且对他的思考能力颇有帮助!那些将自己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研究广袤无垠的宇宙中的光年、无限性与超物理的次元问题上的人,大概不把这种有限的人生中的问题放在眼里!……不可否定,他是条好汉!而且毫无疑问,亚乃逊也是一个快乐的人!”
其实万斯对这个案子是十分认真地。梅兰托勒斯的翻译已经被他抛到脑后,搁置在一旁很长时间了。现在他只对这起案子感兴趣,并且极力搜索所有对破案有利的证据。每天晚饭后,他总会在书房里读上几个小时的书。当然他并不是在阅读平常喜欢看的古典、艺术等著作,而是认真地研究着巴南度哈特的《异常精神心理学》、佛洛伊德的《机智与潜意识的关系》、柯利亚德的《变态心理学》和《压抑的情感》、里波的《滑稽与戏谑》、丹尼尔·休本的《杀人时的心理状态》、加内的《偏激与精神消耗》、多东的《计算偏执狂》、理柯林的《欲望的满足》、雷普曼的《强迫观念中的意义》、寇诺费夏的《机智》、艾里布沃尔芬的《犯罪心理学》、霍兰汀的《天才人物的异常精神》,以及古洛斯的《人类心理的游戏》等等。
万斯利用了好几个小时将警方收集的报告看了一遍,然后到迪拉特家去了两次。一次是在蓓儿·迪拉特的陪同下看望了德拉卡夫人;另一次则是与德拉卡和亚乃逊一起讨论关于物理空间的问题。
我想,他这样做得目的是为了更了解德拉卡的精神状态。他花了近一天的时间阅读了德拉卡的《多次元继续之世界线》,并且分析了其中的理论。
星期一,也就是罗宾被杀后的第8天。万斯对我说:
“亲爱的范迪恩,这起案子实在是扑朔迷离,太奇妙了。无论我们如何搜查,总是理不出头绪来。我真佩服这个凶手的头脑。乍见之下它就好像是小孩子在玩游戏,但是实际上,这里面充满了玄机。我想凶手不会就此作罢的。‘知更鸟’的死毫无意义;他还会有更大的举动。假如我们不能弄清楚凶手背后所隐藏的变态心理,那么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万斯的预言就在第二天的早上成真了。上午11点时我们便来到马克汉的办公室,就是为了聆听希兹的报告,并且探讨一下今后的搜查的方针。这一天已经是凶案发生后的第9天了,但是事情一点进展都没有,仍呈胶着状态;报纸上指责警方和地方检察局的报道越来越多。星期一的早上,意志消沉的马克汉在办公室门口迎接我们,几分钟后,当希兹到来的时候,马克汉看上去更没有精神了。
“无论我们怎么查,我们都是四处碰壁,总也查不出什么!”希兹简单地将他的手下所搜查的结果做了个说明。“除了史柏林以外,根本没有人有杀人动机,我们也没找不到一个可疑人物。我只能假设地说,当天一大早,有一个家伙就潜伏在射箭室里。”
“潜伏?警官,”万斯似乎对这种说法有意见,“毫无疑问,这是最乏想象力的假设。能不能有点幽默感啊?凶手并不以杀死罗宾为满足,这是一种变态心理。而且,他还担心自己的行为不被大家关注而故意写信给报社——这简直就是疯子的行为。”
希兹没说一句,只是低着头抽烟。不久后,他才抬起头,以满腹牢骚的眼神看着马克汉。
“最近这座城市发生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希兹说,“例如今天早上,在第84街的附近也就是河岸公园,一个名叫史普力格的男子被枪杀了。他的钱和皮包都没有被偷,仅仅是身上中了子弹。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哥伦比亚大学的学生,与其父母居住在一起,而且根本没有仇家。每天上学前,他都会到那里去散步。就在这个男子被杀的半小时之后,一个炼瓦工发现了他的尸体。”警官懊恼地咬着香烟,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必须要更加积极、认真地对待这起凶杀案,不然我们根本吃不消新闻媒界发出的攻击。但是话又说回来,我们现在真是苦于无法找到任何线索呀!”
“不过,警官。”万斯安慰他说,“到处都有人被枪杀,而这种犯罪行为倒是很容易归纳出理由的。但是罗宾被杀的案子,就不想那些案子一样符合常理。它就像正上演的舞台剧,还有那首儿歌……”
说到儿歌,万斯突然听来下来,他的眼睑向下垂着。然后,他将身体向前弯屈了一下,熄灭了香烟。
“警官,你刚才说那个被杀的男子叫史普力格?”
希兹有点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万斯若有所思地说,“那是他的姓吗?”
希兹感到很惊讶,瞪大了眼睛看着万斯,过了一小会儿才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笔记本,翻开其中的一页。
“是的,他叫约翰·史普力格,”希兹重复道:“约翰·史普力格。”
这时,万斯重新点燃了上烟。
“那我要问一个问题了,这名死者是否被三二口径的枪射杀的?”
“是的,”希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他的下巴不自觉地向外抬起。“没错,就是三二口径……”
“这个男子的头被射穿了……”
希兹表现出十分震惊的表情,直愣愣地看着万斯,脑袋只是上下点着。
“是的。可是,这到底是……?”
万斯伸手示意他不要讲话。但是,希兹的嘴巴虽然停止了运动,可他的表情和身体的姿势仍然显示出了很有疑问。
“我们发现线索了。”万斯猛地站起身来,眼睛直盯着前方。别人大概不能理解万斯此时的心情,但是,以我这个与他相识多年的老友的眼光看来,万斯现在正被一种恐惧的感觉控制着。他慢慢地走到马克汉背后的那扇窗子,俯看着事务所外面灰色的石墙。
“太不可思议了。”万斯喃喃地说:“真是太残酷了……可是,一定是这样的……”
马克汉按捺不住自己的疑虑,问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万斯先生,史普力格被三二口径的枪射穿脑袋,其中又有什么意义呢?请你快说出来吧!”
万斯转过头,与马克汉四目相对。
“这一点我也不知道。”他十分平静地说,“这出可怕的戏剧中的第二幕……难道你忘了《鹅妈妈童谣》里的故事了吗?”万斯以一种阴森、恐怖的声音,又念起了那首童谣。他的声音使整个办公室都充满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一个小男孩走下楼
手里拿了一支小手枪
子弹是铅,铅是子弹
射杀了约翰·史普力格
射中了他的脑袋
脑袋飞呀!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