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终于是忍不住落了下来,被他堪堪卷进缠绵的吻间。
她湿透的连衣裙被褪下,湿冷的空气让她颤抖,他旋开花洒,让更多更热的水汽将两人包围。
身体紧贴着她,他将她推靠在沾满温热水珠的墙上,额头抵上她的,四目相对间只有彼此的身影。
她眼里仍旧蓄满水珠,晶莹得好像他曾经为人撷取的那枚世上最纯净独一的水晶,他绵软热烫的唇吻了上去,一颗一颗,皆含在唇间,那咸涩微苦的味道,震得他心在微颤。
十指相扣,像曾经每一次他们出行,那样亲密无间,恨不得从此就将彼此融入骨血,再也不能够分开。
她柔软的腰肢不能承受他的重量,软软靠在墙上几乎要滑落下来,他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抚过她修长白皙的小腿,牢牢扣在他腰上,让她能够倚靠他,能够借用他的力量。
替她遮风为她挡雨,让她因为有他而有开不败的,无尽笑颜,给她今生他所能给的所有,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可世事弄人,他却曾经辜负她,误会她,迁怒于她,等再回首,却不知道她已因他这样千苍百孔。他却以为,他还能不顾一切的将她夺回,到底,是哪里出的错?是他爱她不够多,还是他们的相爱触动了天怒?
淋漓而下的热水混着彼此的热汗,混着她激烈时分而流出的眼泪,也有他凝看她时落下的两滴眼泪。他爱她,永不会比她少。
替她擦干潮湿的发,他揽过她,让她靠在他臂上安睡。她自有意识一般循着他的气息钻进他胸怀,脸颊很自然的在他心口的位置蹭了蹭,睡得极其安稳。
无论相隔多久,他的怀抱仍旧是她能够安睡的位置,他唇上染了笑,低首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了一吻,拥着她闭上眼睛。
她异常疲惫,像是跨越几千万年才得以和他再见,身心都投入进去,几乎是一场惊魂的互换。她不知道他是怎样,只知道,在他动情时喊着她名字那刻,确定无然的,他们依旧是曾经深爱彼此的对方,只是,隔了许多不曾知晓落到如今的地步。这一个月,她忽然不想只是跟他过一个月,她仍旧想要一辈子。
总是这样,总是轻易的就会为他放弃一切,杜丹青伏在枕上看自己青丝散乱,好像看到数年前跳下卧室窗户,毅然决然奔向他,激狂而冲动的自己。那个年少无畏的自己。
对啊,她怎么可以忘记,他们现在面对的是什么?不再是父母的不允许,不再是身份地位的悬殊,他们面对的是,他的步步紧逼,她的朋友和父亲的名誉,她在最困难几乎将死边缘挽救她一次又一次的家人朋友的一切。她怎么能不顾?
杜丹青到底不再是以前的杜丹青,就像,他也不再是以前只为她一人所有的江鼎文。
她从床上起来,半边被衾早已经凉透,他已经起身许久。
踮着脚尖,****的脚踝点上光滑地板那一刻,很冰,很凉,直透到骨子里。丹青微微打了个哆嗦,手臂上兴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抬手交换着抚了抚,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昏昏黄黄的,厚重的帘子遮挡着外面世界的一切光与暗,她不知道此刻天地间究竟是日正高照还是月下银辉。
不小心撞到床角,她抽气,弯腰揉了揉,随即看到房门并没有关实,一条小小光缝从地板与门的交界处透进来,一直委蛇到她光裸的脚踝边上。
她像着了魔一样顺着那微小的光线走过去……
“现在市值多少?好,继续。”
“梅于佳的事好好办,我不想再看到纰漏。这边我会处理,嗯,好,就这样。”
她贴着门后墙壁的手心底都是冷汗,额上也是,听到他往房间来的声音,她深吸口气,极轻巧的回到床上,将仍旧带有她体温的被子严严实实裹上身体。
梅于佳,她知道,她知道。她曾在郭伯伯的晚宴上见过,去洗手间的时候听到有两个人谈论,说那是W市市长董棨金屋藏的娇。董棨,夏华董事长的女婿,夏华,顾氏,她的爸爸……
杜丹青几乎立刻将这些联系起来。他刚刚说的“这边”又是什么意思?是她吗?他是在担心她会碍他的事,所以才说出那个一月赌约。事实却是,他只是想要拖住她,只是不想见到她这个有情绪病的女人发病乱闹影响了他的计划……
可她刚刚还在想什么?为他放弃一切?去求他放过顾氏,放过她的家人?杜丹青,你好天真,真的好天真!
他进来了,宽大的床陷落了一半,沉甸甸的。就像她的心上,也落下去一半,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她,可是,她还是觉得冷,比刚才更冷了。
“醒了?”
他吻着她的发,呼吸散落在她眉梢耳畔。温情缱绻得好像他们还是夫妻。
杜丹青背对着他的眼睛有些酸涩,呼吸不顺畅。她挣扎了一下,其实是想要挣开他的怀抱的。在他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怎么还能够对着她做出这样温柔?她不明白,怎么都不会明白。可还是作罢了,她温顺的躺在他胸怀里,眼角湿润。
察觉到怀里人的微微颤抖,江鼎文拢着她的手松了力道,扶着她双肩让她能够正面看向他。却不曾想看到一幅泪流满面的面容,那双映着他身影的眼眸璀璨如琉璃,水洗月融。
江鼎文忙伸手按下床头灯,一瞬间明亮堂皇。她把眼睛闭起来,禁不起突然刺眼的灯光。
他指腹按在她双眼上,轻柔滑到眼梢泪迹,低低诱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她的心里不舒服,难受,很难受。
丹青笑了笑,勾手攀住他的手臂:“只是觉得好不真实。”
“几天前我还在想,会不会到死我还是不能释怀,就这样疯癫下去了。”
他指尖贴上她的唇,低头轻吻:“你不会死。”
她笑:“哪有人不会死的?”
“不会。”
他吻她,将笃定卷进她唇间。
轻声喟叹,她双手攀上他的肩,谁不会死?没有,这世上的人都会死。而他们,总要有一个人先死。
浅啄深吻间,他语声低柔,啃噬着她耳畔嫩肤:“还早,再睡一会儿。”
说着放开她,侧身躺倒她身边,自然熟稔的将她勾在环里。
她却怎么睡得着,眼睛怔怔看着灯光投射在对面墙上,他们交缠的身影,她低低道:“鼎文,你是不是还在恨我爸妈?”
圈着她的手臂一顿,她听到他胸膛的心跳速率均匀,一路往常。
“如果要怪,你应该怪我。要不是我坚持,爸爸不会那样对你。所以,原谅他好不好?”
她不肯定他会说好还是不好,也不肯定,她是想要他说好还是不好。好又怎样?不好又怎样?能改变什么?能证明的只是他对她至少还是有一分真的。杜丹青想要哭,却又想要笑。想哭,因为她已经这样悲哀;想笑,因为他最终没有回答。
只是说,睡吧。灯火暗灭,她被拥入怀里,周身是温暖的,手心却那样凉。
烦扰的铃声扰乱一厢梦境,她眼皮沉重,翻身埋头钻进被窝,铃声坚持不懈。
“喂?她还在睡,好,我会告诉她。”
杜丹青沉重的眼皮因听到说话声微微抬起:“谁?”
“管理员。”
“什么?”
杜丹青翻身起来:“管理员?”
她头有些痛,抬手按着太阳穴,她眉间皱得很紧:“你该让我接的。”
她不愿让其他人知道他在她这里,不是因为脸皮薄不好意思,只是,经过昨晚,她大概已经清楚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即便有感情,那感情在彼此的利益之前,也只能是微不足道的往事云烟,是她纠缠不放,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不肯放手也没回头的可能。
她忌惮人知晓两人关系的面容显然是引起他不快的,掀开床被一角,他裸身下来,不避不忌弯腰去拾落在地上的衣衫。杜丹青面色绯红,下意识撇过脸去。
“不喊你无非是想让你多睡儿,假如你觉得我多事了,我可以道歉。”
他背着她,高大的身形坚挺,有一种凛然的气势。他的怒气很显而易见,杜丹青能够接收的丝毫不漏。
她不说话,撑起的身慢慢伏了下去,躲在被子里两手抓紧了绵软床被。
“你什么时候走?”
江鼎文回过身来,双眸深邃难测的落在那小小拱起的一方天地上,唇边略有薄笑:“我的青青,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他好心提醒,继而慢条斯理扣着衬衫纽扣,一粒一粒,指节有力。
杜丹青那双含疑的水眸从被下探出一些,有些发怔的看着他。
最后一粒纽扣,他拉了拉领口,直至熨帖笔直。然而,这显然还是不符合他心意的,颀长身躯弯下来,似乎是要靠到杜丹青耳畔面颊,她顿了顿,把被子朝身上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