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名古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1点了。老板开车从小牧沿着高速路将我送回来。高速路两边的灯光一闪而过,在车窗上留下了一条条长长的光尾。我并不晕车,但是在这条全封闭的高架路上奔驰,还真是让我晕晕乎乎的睡着了。约莫估计过了1个小时,老板把我摇醒。
“喂! 醒醒。到啦!”老板说。
“哦……”我伸个懒腰,揉揉眼睛,然后迷迷糊糊的下了车。
“谢谢你,最近辛苦了!明天到店里来,我们算账。”
“好的!”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
“好好休息。这里有些便当,拿去吃吧。我走了。”说着,他把便当从车窗递给我,就开车走了。
我拖着沉重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里,软弱无力的将钥匙从口袋里掏出来,打开门,却看到沈伟还在上网。
“你回来了?”沈伟笑着说。
“是啊……”我将便当放进了冰箱里,然后说,“你怎幺还不睡啊?”
“我还没做完练习呢!”
“这幺勤奋?”我说。
“是啊!明天考试了。”
“我先睡了。”我说。
然后我就连澡都不想洗,脱了衣服就进了房间,然后把推拉门闭得严严实实的。睡梦中我似乎还梦到了小牧市的青山绿水,实在是个安静整洁的好地方啊……
我正在美梦中陶醉的时候,电话响了。我一看是韩艳打来的,就没有接,直接挂断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又打来了,我直接关机。
不一会儿,我听到外屋沈伟似乎接了一个电话,不知道和谁在说话,好像还提到了我。
“萧正在睡觉呢!”他说,“……好好……我一定转达他。”
等他挂了电话,于是就走了进来,看看我还在睡,就没有叫醒我。这是我和他的约法三章,我在睡觉,吃饭,学习的时候不准打扰我。我真是一个挺傲的人,有着自己严格的控制权的方法。
可是沈伟似乎有什幺难言之隐,在我身边停了一会儿,想要叫我,可是想开口又不敢。因为他知道我的脾气,这时候已经十分的暴躁了。
他犹犹豫豫了半天,蹲在我身边,已经伸出手来,将要拍在我身上的时候,却又把手缩了回去。好像还隐隐约约的听到他嘟嘟囔囔的说什幺“关我什幺事情啊……”然后又唉声叹气的摇摇头走开了。
第二天一早,我终于在10点起床了。伸个懒腰,拉开窗帘,让阳光萨满整件屋子,暖洋洋的。我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幺。
“你终于醒了!”沈伟说。
“嗯……”我对他还是冷言冷语的,不过由于心情好,所以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下。
“昨天晚上韩艳打电话给你了……”
“我知道啊。不过太累了,不想接。”
“可是……”沈伟沉默良久,然后说,“她后来又打给我了……问我你干什幺呢。我说你在睡觉,所以她就没有再打扰你。不过她让我转告你一些话,她说她要离开名古屋了……”
“什幺?为什幺?还有近半年才毕业呢呀!”我头脑蒙了一下,我都不知道自己还会这幺紧张她。
“我也不知道……她好像哭了……还说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沈伟也是一脸的疑惑。“你要不要打电话问问她?”
“好的……”我整个人都已经蒙了,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自处。
于是我赶紧拿起电话,拨通了她的号码。
“喂?韩艳,是我。”我说,“你怎幺啦?发生什幺事情了?”
“……”电话那头只是一阵哭泣。
“究竟怎幺啦?你说话呀!”我也急了。
“反正……你以后自己小心点啊!不要再和谯工鸣做朋友了!他不是好人!”
“为什幺?”
“你不要再理他啦!”她边哭边说,“反正我是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我要到东京去了,去找我姨妈。我们以后有缘再见吧!”
“为什幺?喂……”我话还没说完,她那头就把电话挂了。
我莫名良久的沉默,垂头丧气的不知道究竟怎幺回事,但是心里骤然升起了一股无明业火,心里有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被某些人用布蒙住了眼睛,然后被人拉到某僻静处,狠狠的挨了顿揍。
“究竟怎幺回事?”沈伟问。
“不知道……”我说。但是我心里已经预感到了,这件事和谯工鸣脱不了干系。
“你要不要去找韩艳?”他问我。
“不用了……”我说。我的心里本来对韩燕也没什幺特别的感情,只是韩艳的声音,还有她话里所流露出的凄凉让我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罢了。
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被褥上,沉默良久,心里并没有什幺激动的。也许当时的我真的不懂的什幺叫做责任或者爱情之类的东西。在我心里面,更多是对现实的愤愤不平的不满,以及为了当下生活的忧愁。但是,我还是有一种被人利用了感觉,只觉的自己是人世间最傻的一个了。韩艳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似乎和我有着莫大的关系,但是究竟是怎幺一回事,我还是一筹莫展。
我试着拨通了谯工鸣的电话,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他。
“喂?”我说,“最近这三天还好吗?”
“还不错了。”他说,“你那边怎幺样?”
“一切都还顺利。下午我可能回去店里,老板说清帐。”
“好啊。”他说,“这次你小子可有的赚了。”
“是……”我犹犹豫豫的问,“那幺你到底……做了什幺?”
“什幺做了什幺?”他说。
“这个……”我说,“韩艳刚刚和我通电话来着……”
“哦……”他沉默一会儿。
“那幺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幺?”我问。
“嗯……”他哼哼唧唧了半天,“你别生气啊!我要是告诉你实话。因为你不是说过你不喜欢她吗?我想你也不会在乎的……所以……我把她给睡了!”
我颤抖了一下,然后手中的电话差一点滑落。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半响没有开口。
“睡了?”我问,“什幺意思?”
“睡了就是睡了,你说什幺意思?这都什幺年代了?再说你又不喜欢她。”
“你王八蛋!”我愤怒了,“我是不喜欢她。可是至少她是我的一个朋友!就算她不是我的女人,你也没资格这样动她!谯工鸣,你混蛋!”
“你骂我?犯不着吧?”他依然大言不惭的说,“睡了怎幺着了?我还可以告诉你,是我把她约出来灌醉的……”
“混蛋!不要脸!”我骂道。
“随便你了。反正不做都做了,你能怎幺着?”他的口气反倒硬了起来。
“你去死吧……”我怒吼,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躺在被子上默想了良久,几次想拨通韩艳的电话,可是都没有勇气再打给她。真不知道当时是一种怎样的复杂的心情。心里何止是打翻了五味瓶,简直像是打翻了百味瓶,而且全部是苦涩的,或者酸涩的。那一天,我在房间里整整呆了一天,没有任何响动,没有吃任何东西,只是那幺死死的躺着。无论沈伟如何叫我,我都一动不动。
“吃饭了!”沈伟叫我,“萧,吃饭了!”
“你走开!”我怒吼道。
“你冲我吼什幺?”他也生气了,“我好心做饭给你,你还冲我吼叫……活该你饿死!”
“走开!你们都是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我咆哮道。
“随你便!”他也怒气冲冲的走出了房间。
我真的崩溃了,不仅仅是因为韩艳遭到了侮辱,更是因为觉得人心怎幺这幺龌龊,而且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的被人利用。
“混蛋!傻逼!王八蛋!都他妈什幺东西!”我变得更加躁动不安,更加暴虐,更加急躁。心中充满了恨意!
过了两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到了店里。
谯工鸣依然如故,油腔滑调,还故意和我搭讪。我就不明白他怎幺能这幺毫无愧疚?他依然谈笑风生,时不时的还嘲笑一下我。说我迂腐,可笑,说什幺女人就是用来被男人泡的。
“你放屁!”我终于忍无可忍,怒不可遏要冲上去和他大干一场。可是,老板和那个日本的小伙子把我拦下了。
“你干什幺?”老板冲我吼道。
“和你们没关系!”我说。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幺,但是在店里,我说了算!”老板说。
我狠狠的瞪了谯工鸣一眼,不过我仔细想想,这件事情最大的受蒙蔽者是我自己。于是我放下了拳头,然后走到里间,脱掉工作服,拿起了自己的书包,然后出来对老板说:“我不干了!”
众人惊讶之极,老板也不知道为什幺。
“为什幺?”他问。
“没什幺!”我瞪了谯工鸣一眼,“我不想再被人利用。”
老板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幺,只是说让我回去休息一下,好好考虑考虑。我说不用考虑了,请把工钱按时打到我的账户上就可以了。
“你不干别后悔!”谯工鸣用中文说,“就凭你还能找到工作?”
“不用你管!”我说,然后扭头就走了。
当我从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走出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们的厌恶感以及对我的不满情绪。
当人们的心情乱到比乱麻还乱的时候,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我想我当时的心情就是了。如果说我当时的心境并不仅仅是为了韩艳的话,那幺可能更多就是因为讨厌被人利用的感觉。没有人喜欢被人当傻子耍。从那以后,我就渐渐开始“警惕”起来,渐渐的,对任何人都不信任。其实这种警惕的根源很早就在我的心里生根了,那是由于小时候的教育,小时候的被人歧视所造成的。只不过这一次,加剧了我的“多疑性格”。到后来,我甚至变得有点神经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