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副秘书长的分工,程一路是主管办公厅,分管经济、社会、发展等方面的协调,同时分管干部督查处和机关党委;辛民负责后勤协调,分管行财处、办公室、机关服务处;柳英来负责政务服务,分管党风廉政、综合处、人事处、常委办。
办公厅的两位副主任也各有分工:齐为平分管秘书处、离退处、接待办,同时分管礼宾车队;来琴分管保卫处、信访处、信息处、机要局,同时分管文印及信息。另外两位副巡视员,张汝周,协助辛民负责后勤;丁风梅,协助柳英来负责综合。
程一路在省委副秘书长中的位子,其实是双重的。他既是省委的副秘书长,又是省委办公厅的主任。省委办公厅属省委直属机构,这就是说,他又是省委直属机构的一把手。
林子越到上头越大,鸟儿也就越多。省委办公厅小两百号人,仅司机班就有三十多人。这个规模,已经远远地大于底下一个县的县委机构了。一个县,县委办、组织、宣传、统战,加上纪委、政法委,都在一块,也不过百人罢了。就是市一级,也不过百十人而已。在县里,处长就了不得了。可是这里,仅仅正处级干部就四十多个,副处级七十多个,其他都是科级。这正如人们所传的:到了北京,随便在街头抓一个问问,也许就是一个处长;再随便打个人打听打听,也许就是司长了。
唉!机构嘛,机构!中国机构改革都搞了八次了,人没少,职位没减。唯一让人感觉到真正地减了的,就是各级党委的副书记职数少了。市、县级一个专职副书记,省级两个专职副书记,这是最明显的,也是最让人关注的。因为这一减,副书记成了个瓶颈,很多人就卡在副书记下面了。有人开玩笑说:在当今的官场,最难当上的官就是副书记。一当上副书记,前途就是一片光明了。瓶颈之上,不就是开阔地了吗?
程一路看着,拿起笔在核稿人一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妥当,就在前面又写了句话:请辛民同志、英来同志核阅,并报其哲同志定。
这样写了,他再看看,觉得顺了。副秘书长和办公厅的关系一直很微妙。这个文是涉及到副秘书长分工的,其他两位副秘书长,当然要过目了。虽然在这之前,已经开了一次秘书长会议,对分工作了正式安排,但是发文时,还是慎重一点为好。
电话响了,程一路接起来,是卞卫东书记让他上去一下。
程一路赶紧上楼,通过六楼长长的走廊,拐到最里面,也是和自己下面的办公室结构差不多,就是江南省委书记卞卫东的办公室。不过这办公室更大些。一进门,是秘书室。秘书长小李见程一路进来,喊了声:“程秘书长好,卞书记正在等你。”
程一路点点头,推开里面的门,卞卫东书记正在看着文件。
“卫东书记找我?”程一路问。
“啊,是啊!基本上都熟悉了吧?也适应了吧?”卞卫东抬起头。卞卫东年龄也并不大,五十六岁。乍一看,长相似乎比实际年龄更要小一些。
程一路道:“基本熟悉了。这次到省委办公厅来工作,以后还请卫东书记多关心。其实我也是心有不安,担心自己不能胜任哪!”
“行的,军人嘛!啊!”卞卫东走过来,坐到程一路的对面,“本来,你来的时候我就想找你谈谈。看样子,你的情况很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啊,这得谢谢卫东书记。”程一路说,“有其哲同志的领导,还有其他同志的协作,我会努力地干好工作的。”
“这当然啦,调你过来就是要干工作的嘛!组织部他们最初的提议是让你留在南州,干市长。我没同意。齐鸣同志也没同意。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了,是吧?”卞卫东望了眼程一路,“省委副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这个位子相当复杂,对一个干部也是个锻炼。你不会对我这样的安排,有什么想法吧?”
程一路马上道:“没有想法。而且我觉得很合适。怕就怕我自己干不好,辜负了卫东书记的期望。”
“我是怕你有想法啊!”卞卫东站起来,转了一圈,回过头来问,“齐鸣同志在南州,也干了三年了吧?南线工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省纪委那边也向我反映,这情况……你清楚吧?”
程一路想,这大概就是今天卞卫东书记找他的真正目的了。如果他说不清楚,显然是有违事实,而且不合理;说很清楚,现在的情况也不明朗,也许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甚至会影响到南线工程处理的导向。因此,他选择了折中:“南线工程是南州近年来最大的重点工程,一直由赵守春市长负责。常务副指挥是南州政府的副秘书长吴兵。赵守春同志因病去世后,省审计组在例行审计中发现了南线工程有违规现象,同时也有人向南州市纪委和省纪委举报。可能南州市纪委也进行了初步调查,并向省纪委进行了汇报。但是,在我离开南州之前,南州市委仅就此事进行了一次研究,决定先由省审计组审计后再决定。在省审计组离开前,吴兵突然自杀了,情况变得复杂。目前,南州市纪委可能还正在调查之中。”
“啊!”卞卫东叹了下,“齐鸣同志与南线工程有关联吧?”
“这个……不太清楚。我也不能随便说。”程一路揣摩了下卞卫东书记的口气,这口气似乎是已经知道些情况了。
卞卫东坐下来,“一路啊,南线工程是江南省的重点工程。这些年,越是重点工程,越容易倒下干部,令人痛心哪!南州的情况很复杂,我之所以把你调出来,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的。省纪委的调查组马上要进驻南州,当然是不公开的。我希望大家都没事,特别是换届之前,首先要的是稳定。”
程一路点点头,卞卫东又道:“但是,带病的干部,我们也不能用啊!因此,慎重是对的。必须要慎重!”
卞卫东这话的意思就很深刻了,程一路听着,心里有些莫名地替人担心了。
“老首长还好吧?我也很长时间没见了,听说搬到了郊区?”卞卫东换了话题。
程一路答道:“是的,到郊区了。他说那儿空气好,清净。我前不久到北京去看望过一次,很精神,也很乐观!”
“那就好!下次回京,一定去看他老人家。”卞卫东让程一路把老首长家的电话号码给他,以便回京时好联系。
程一路回到楼下,正好碰见辛民。
辛民大概也从外面才回来,正站在走廊上与张汝周说话。看见程一路过来了,张汝周喊了声:“程秘书长。”而辛民仿佛没看见似的,继续说着话。程一路也没停,一直往前走。刚到办公室,来琴就过来了。
来琴等程一路坐下来,道:“程秘书长,有件事我得向您汇报下。这件事我憋了好几天了,想想还是得说出来。”
程一路一笑,“什么事啊?都憋了好几天了?看来问题很严重嘛。”
“是很严重。”来琴说着,嗓子有点哑了。女同志情绪一上来,就容易激动,一激动,往往是嗓子哑了,再然后就是泪水倾泻而下。
“程秘书长,我说有些同志对组织上的安排有想法,那是组织上的事,跟我们这些人有何相干?可是不能因此在工作中找我们的碴子啊?”来琴低下了声音,“辛秘书长以前也很好的,最近突然变了似的。上周,我们信访处接到一封举报信,是反映平江房地产开发中有人受贿的。我看了就转给辛民同志,这一块是他联系。可是,他却拿着举报信,狠狠地批评了我一顿,说我明知他是从平江出来的,有意识要出他洋相。你说,这不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吗?怎么就……”
“啊,就这事?辛民同志的考虑也有道理。毕竟他是从平江出来的嘛。他这样做,也无非是想回避而已。请多理解些。另外,以后像这类的事,细致些。好吧。”程一路说完,来琴道:“我也只是说说。既然程秘书长这么说了,我就算了。不过,以后再有这事,我可就……”
来琴走后,程一路喝了口茶,想起刚才在走廊上辛民的态度,摇了摇头。以前,辛民和程一路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在林晓山出事后,辛民几次打电话给程一路,问南州方面的情况。应该说,辛民对程一路,还是很关注的。可是现在……
也许是利益使然吧?
程一路在南州时,与辛民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利益上的冲突。可是,谁能想到,一夜之间,程一路从南州跑到了省里,而且也当了副秘书长,且兼了办公厅主任。这就像根钉子,一下子楔到了辛民的前面……
一根钉子,怎么能让所有人都快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