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的发展出人意料。谁也没想到,一个少年的突然出现,居然改变了今日的走势。
有一些人露出狠色。
白刀堂堂主尚坤站了出来,呵斥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今日乃群雄汇集之处,岂有你说话的地方,退下!”
尚坤毕竟是江湖名宿,功力超凡,这番表态,自有一股让人恐慌的威严。
唐天玄淡淡一笑:“真是好笑!你一不是在下的父母长辈,二与在下毫无瓜葛,有何资格命令我?!就算是以江湖前辈的身份,也得是让人尊敬的人才行!”
众人大惊。这番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尚坤不值得这少年尊敬,而且影射他倚老卖老!
在尚坤的威压下,还敢如此侃侃而谈,而且毫不留情地反击,令众人多看了这少年一眼。
尚坤眼中冷色一闪,呵呵道:“真是初出牛犊不怕虎。黄口小儿,目无余子合该教训。”
话音落,白刀堂便有一人冲了出来,举刀往唐天玄劈去。
刀光煌煌,势若劈山。那人纵身而起,全身力量都凝聚于这一刀上。有人惊呼:“人刀如一!”
善于兵器者,有人器合一之境。人刀如一自然远远不如,可也不是等闲人能够无视的。
白刀堂的人刀如一,乃是边陲武林的一大特点,讲究将人的力量尽数汇于刀中,配合独特心法,以力破敌。
此是前任白刀堂主观摩一位刀道大家施展人刀合一后的感悟,据传拥有三分人刀合一的精妙。
这白刀堂武者内力不俗,加上使出人刀如一,气势汹汹,似要将唐天玄劈成两半。
骤然迎击,唐天玄未见丝毫慌乱。那武者确让他感到一丝压力,但更多的却是一种他自己无法解释,无以言之的兴奋。
他飞纵而上,一拳击出,口中低喝一声:“玉山朗朗!”
时至今日,玉山拳法的精髓已给他悟透,剩下的只是自身功力的问题。事实上,在炼化了一部分蝶恋花的内力后,唐天玄的功力也大有长进。
无形的拳力撞上刀气,两者间发出一阵怪响。
“黄口小儿,凭你想也破人刀如一,简直笑话。”
白刀堂武者大笑一声,刀势未见丝毫停顿,不留情地再次劈来。
他说的并非大话。在一流高手中,人刀如一确是一种极好使的武学。它发招快,准备时间短,而且威力不俗。
尤其对初学武功的人而言,学会人刀合一的技巧,确能令他强过同龄人一大截。
白刀堂在边陲武林威名赫赫,与人刀合一技巧不无相关。
唐天玄连续两拳轰出,终于止住了对方的刀势。然白刀堂武者大笑一声,再次施展人刀如一,迫得唐天玄不得不继续出拳。
他开始察觉出人刀如一的可怕之处。
这种武学每次施展耗费的内力都极小,偏偏出招又迅捷如风,错非内力上强过一筹,真的很难破解。
别看刚才的两拳,唐天玄已用了不少的力量。这样下去,未等被对方劈到,自己就要耗干了。
事实上,那白刀堂武者正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在戏耍唐天玄,想要活活累死他。
朱锦城和乌牧山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即使看起来唐天玄深陷险境,也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亭廊中的朱家众女子则大不一样,一些少女甚至害怕得尖叫起来。她们在心理上认为唐天玄站在她们一边,如今为了霹雳堡挺身而出,却遭遇险情,着实令人担忧不已。
人群中,柳若风淡笑道:“人刀如一的技巧也算是江湖一绝。记得贺师兄在十五岁时遇见过一个白刀堂高手,不过只一招,他就破去了人刀如一!”
他指的贺师兄,乃是长风剑派的天之骄子,排名青云榜第二十九位的贺溪雨。说出这番话,语中满是对唐天玄的不屑与嘲讽。
林芊芊忍不住哼道:“拿你贺师兄压别人算什么本事!你家贺师兄家学渊源深厚,从小名师指点,武学典籍观阅无数。拿唐公子比,未免太不公平!”
柳若风冷冷一笑,朝张苍元看了一眼,发现他脸色阴沉,望向场中唐天玄的眸中闪现杀意,心中快慰非常。
不知道四周各人的想法,唐天玄专心对敌,五感大开,渐渐发现了人刀如一的一丝端倪。
人刀如一出招确是迅疾,不仅消耗小,而且气势压人。这样的表象之下,极容易给人造成一种除了在内力上强硬地击溃对手,便无可破解的错觉。
唐天玄深邃的黑眸中显出明朗之色。在对手每次出招完毕的瞬间,总是有一刻空门大开!
这瞬间转瞬即逝,短到让人难以发觉。如此紧张的交战之下,兼且对方出招极快,若非唐天玄有一双比拟顶级高手的变态目力,绝不能发现。
“小子,你想躲到什么时候,刚才说话不是很硬气吗?怎么现在成缩头乌龟了?”
白刀堂武者大声吆喝,脸带嘲讽,发出笑声。
唐天玄突然笑道:“既然阁下这样说,唐某便真正会一会你!”说罢,在四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下,竟主动朝着劈下的刀锋撞去。
人群中响起一些尖叫声。
白刀堂武者哈哈大笑:“这才有一些江湖少年的样子,总是躲躲闪闪,贻笑大方。”
他嘴上在笑,脸色却狰狞可怖,早在出手前,便已受到尚坤的命令,要废了这搅局的臭小子。
然而很快,他的表情变为惊愕,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那模样跟见了鬼似的。
唐天玄的拳头如乘风破浪,竟在他出招结束,只一瞬露出空门的刹那,悍然地直捣黄龙,击在他的胸膛。
砰!
闷声起,伴随着唐天玄的话音:“你要杀我,我却不杀你,留你狗命。”
白刀堂武者倒飞出去,在半空中直接吐出一大口血。及至在地上翻滚几圈,脸上仍见无可比拟的愤怒之色。
唐天玄那句话简直比杀了他更令他难受与羞辱。那是完全无视他的姿态!可他伤的很重,连说话都已无力,只能模糊间看到那少年昂扬的身影。
一道道或是诧异,或是惊疑,或是惊艳的目光朝唐天玄投去。
在内力不占优势,且无奇妙身法可避退的情况下,仍可破去白刀堂的人刀如一,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光此一点,唐天玄就已教人刮目相看!
乌牧山与朱锦城的眼中同时现出一缕异色。
尚坤眯着眼睛,掩下惊异之色,幽幽说道:“小子,你重伤我门人,将我白刀堂置于何地?”
唐天玄哈哈一笑,道:“前辈你在说笑吗?谁没看到你的门人刀刀致命,分明想杀我,我不杀他,已给足了你白刀堂面子,你还想如何!”
一番话说出口,令尚坤的脸色更阴沉一分。
他认为这少年不杀门人,仅只想要羞辱一番而已,如今却给他说成是给了白刀堂面子,偏偏你还无法斑驳,尚坤已好久没遇过这种事了。
这让他再度打量唐天玄一番,对这少年的看法又多了一层。这绝对是个心思狡猾的东西!
朱锦城笑道:“唐公子,刚才你说有办法在天下群雄面前证明我霹雳堡的账本真假,如今还请相告。”
朱锦城有趣地看着唐天玄,越看越觉这少年竟是如此不凡。
纵在万人逼视之下,仍不见半分慌张,进退有据。破掉白刀堂的人刀如一,却又给自己留足后路,让以狡诈出名的尚坤都无话可说!
而最重要的却是,这少年在霹雳堡身陷重围,四面楚歌之际,是第一个站出来维护的人!
这份恩情,不论今日过后霹雳堡会如何,都将紧紧铭记!
刚才朱锦城忍着不出手,一来是想看看唐天玄的深浅,二来是要借那一战,加重唐天玄在众人心中的分量。
哪怕最后不敌,朱锦城也不会眼睁睁看他被伤害,会在第一时间出手救他。
唐天玄上前一步,对着朱锦城问道:“敢问朱堡主,是否霹雳堡历年来的火药登记账本皆在此处?”
朱锦城点点头:“不错。”
唐天玄又说道:“制造火药过程麻烦,又是霹雳堡的核心秘密,而且以霹雳堡之小心,整个账本的记录过程应当极其繁琐吧?”
朱锦城答道:“每次火药产生,都要经由三人之手登陆记册,第二日再由另三人反复核实无误,方可登记到最后的账本。而且每次有火药运出堡中,哪怕仅只一勺,亦要登记造册,不可贻误!”
众人不知唐天玄为何有此一问,但都仔细地听着,此时听到朱锦城的回答,这才知道霹雳堡之严谨。
唐天玄点点头,拿起一本账册,忽然问道:“朱堡主,为何你们霹雳堡的账册乃是丝娟制成?”
这次朱锦城未答话,一个老头却哼道:“小子,寻常纸质账本放久了,容易因各种原因损坏,最后本堡方才决定用丝娟,这是百年前沿袭下的规定,你在怀疑什么!”
这老头应是霹雳堡负责登记造册的元老之一,满心不爽地看着唐天玄。
唐天玄呵呵一笑,也不见怪,就见他的手在账本的四个角上摩挲,忽然眼睛一脸,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