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足足持续了半刻钟。到处都是飞沙走石,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桃花落雨,花瓣早已碎成花屑,随风而逝。
昔日繁华精致的阁楼,也在这场爆炸中毁于一旦。一夕之间,蝶花谷变为一片废墟。
烟尘散尽,众人放眼四顾,远处那高峻的山峰炸成了一片平底,地上满是碎瓦粉泥,昭示着刚才爆炸声势之浩大。
幸亏楼中恒及时以护体罡气护住了几人,否则的话,在场之人恐怕都难逃这场劫难。
只是,死里逃生的几人脸上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之情。
楼风张大嗓门,大叫道:“唐小子,唐小子……”
他的声音传出去老远,在山谷中形成了重重的回音。只是空山寂静,唯有他的回音自答。
喊到最后,楼风已哭出声来,豆大的泪珠滚落,却顾不上去擦拭。一边的李绝尘同样是满脸的悲怆。
没有人能明白这两人的感情。
虽认识仅仅一个月时间,可是唐天玄的乐观,异于常人的谈吐,绝佳的天资,还有曾带给二人的鼓舞,均使楼风和李绝尘无法忘怀。
这段记忆注定是难以忘记的。在那个小院子里,他们隔绝了悲伤,只有无忧的快乐萦绕,诉说着孩童的天真无邪。
在今后的日子里,或许很难再有如此纯粹的感情了。
慕容冰雨怔怔地站在原地,面对祁梦云的询问不发一言。或者她根本没有听见。脑海中,只有那个男孩依然镇定自若的淡笑。
慕容冰雨想起了那夜唐天玄的‘轻薄’,想起他临走时温柔地为她盖被,轻轻为她把门关上。
她想起了两人对战时,明明唐天玄可以击败自己,却总是留有余地的豁然,想起那个男孩的包容。还有最后时刻,亦正是他毅然取代了自己,以至于尸骨无存!
没有人知道,此刻慕容冰雨心中的冰霜正在悄然融化。那个男孩的影子永远留在了她的心间,再也难以忘记。
祁梦云叹了一口气,默然不语。心中却也对那男孩又是好奇,又是敬佩与感激。
“风儿,你莫要难过了。”
楼老爷子摸着楼风的头,满是爱怜地看着自己的独孙。这个外人面前的煞神,此刻慈祥得与一般的老人无异。
脚步声响起,是蝶花谷的女子们。她们大多是苦命人,是被谷中男子强行掳来的。
幸好老天有眼,爆炸发生时,她们距离尚远,因而及时逃到了谷外。
众人一阵寒暄。
此时楼风和李绝尘尤不死心,两个小男孩同时跑到了爆炸时唐天玄所在的位置,伸手去挖地上的石堆泥土。
而慕容冰雨早在前一刻就已经行动了。
“唐小子,你可千万不要死,我还没教你金刀绝学。你就这样死掉,谁还能记得你,不嫌太窝囊吗?”
楼风边哭边挖,道:“哪怕是死,也要让我寻到你的尸骨。若你连尸骨都找不见了,我该怎么向你父母交代……你,你这混蛋,莫不是想让我被伯父伯母骂吗?”
慕容冰雨在听到‘尸骨’两个字时,浑身一颤,只觉得心中剧痛无比,泪花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众人亦是听得悲伤万分,一些人转过了头。春姬咬咬唇,加入了寻人的行列。见她如此,那些女子们也纷纷行动起来。
到了最后,甚至就连楼老爷子都长叹一声,运起内力掀开一层又一层的碎石土堆。
只是,终究难以寻到唐天玄的尸首。
众人明白,在那样的爆炸下,唐天玄又几乎身处爆炸中心,最大的可能便是真的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可那样的结果太过残酷,没有谁说得出口。
夕阳西下,远处的云霞如血般艳红,橙色的光晕照在蝶花谷的废墟之上,更添了几分荒芜与残败。
楼风大叫一声,满是哀伤与无奈。终究无法寻到唐天玄的‘尸骨’,他在心底已承认了那个事实,可真的难以接受。
唐小子那般的天资纵横,他本该是傲笑武林的人物,却在此夭折!
“唐兄,即便你真的死了,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李绝尘望着天边的红霞,低声自语道。
长风吹拂,粉屑飘零。
楼中恒带着楼风,李绝尘二人离开了。目送着他们远去,祁梦云亦带着神情落寞的慕容冰雨离开。
在蝶花谷的后山,有一块新立的石碑,上面写着“好友唐天玄之墓”七个歪歪斜斜的字。
这是慕容冰雨,楼风和李绝尘三人亲自立上的,字则是由楼风一手书写。这是他们唯一能为唐天玄所做的事情了。
而在蝶花谷的这片废墟上,那群不幸的女子们破而后立,在不久后重新建立了自己的家园,并将之命名为忘尘谷。
意为忘却前尘,重新开始。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两天之后,距离后山石碑数丈远的地方,地面上的石堆忽然一阵松动,旋即一颗头颅冒了出来。
借着夜色中的月光,可以看见那人苍白的脸色。他虚弱极了,只是那对漆黑的眼眸却似比天上的星辰还要闪亮。
竟是唐天玄。
若楼中恒看见这一幕,一定会大吃一惊。
那日的爆炸有多恐怖,没有谁比楼中恒更加清楚。
若非楼老爷子经过三十年的韬光养晦,功力达至不可思议的地步,也断不可能在那样的爆炸中安然无恙。
可是唐天玄,竟活了下来。说来也是唐天玄命不该绝。
首先,爆炸时蝶易飞恰好挡在了他的身前,为他减去了一部分伤害。二来爆炸时巨石横空,亦为唐天玄挡住了一部分炸药的威力。
最后则是九阳之力与蝶恋花的一身内力共同发威,自主为唐天玄抵御了外界大部分的力量。
种种因素结合之下,唐天玄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唐天玄终于从废墟堆中爬了出来,下一刻便仰面倒在了地上。
这段时间的经历,对他来说无疑是不可思议的。
数次九死一生,最终都艰难保得一命,使他更为珍惜眼下的平静,亦对生命有了全新的认识。
天上繁星点点。
唐天玄忽然想到,会不会其中有一颗便是自己的故乡。那颗蔚蓝色的星球,不曾离去,永远不知自己竟会对它如此思念。
只是,若能够选择,唐天玄觉得自己多半还是更喜欢这里吧。梦想中的武林世界,光想一想就令他热血沸腾。
江湖的一角还未向他展开,他却已慢慢领略到了其中的刺激与惊险,瑰丽与多姿。
“这一趟人生,全当是一场游戏吧。我要忘记一切羁绊,做我想做的事,尽情享受这片江湖,潇洒走一回!”
唐天玄痴痴地笑了起来。虽然身体虚弱,可他觉得未来一定春光明媚。
他的目光瞥向数丈远的石碑,眼中浮现出一片温暖。
“小胖子,李绝尘,还有慕容,咱们未来江湖再见吧。”
唐天玄趁着夜色,独自一人离开了忘尘谷。他也不知要走去哪里,但是心中却无彷徨。
他不仅是上一世的唐天玄,更是这一世的唐天玄。不管喜不喜欢,承不承认,他都是玉龙谷的少主。
闯荡江湖是他的爱好,但查清玉龙谷之祸,并手刃仇人,亦是他必要完成的,对死去的唐天玄的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