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像这样蓬头垢面地走在街上时,没有人会觉得奇怪。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天上。不久前,越来越多的鸟从乡野飞到城市,肆无忌惮地在高楼之间穿梭,砸下鸟屎的枪林弹雨。人们时不时紧张的抬头看上方有没有鸟飞过,重要的是那坨屎不要砸在自己的脑袋上。但就是有那么一些人,再小心也还是躲不过被屎砸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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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区出来,穿过一个十字路口,沿着河边的马路一直向东在第二个十字路口左拐进入一个狭窄的街区,走过一个个垃圾桶,在路尽头左拐就到了一条比较宽阔的街道,街道因为受到鸟类的偏爱而铺着一层白白的鸟屎。在这条马路的左边就是我工作的大楼,只不过在地下。我从一楼的偏门进去,沿着一个陡峭的楼梯在昏暗中小心翼翼地扶着墙壁。下了十三层楼梯以后,我打开一扇小小窄窄的门,眼前一片刺目的光明。那里就是我工作的地方,白炽灯照亮了整个片区,流水线五分钟以后才会开始转动。有几个工友已经来了,穿着围裙站在流水线旁。场面如此安静,如此安详,我差点忘记这里五分钟以后会是怎样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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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更衣间,打开自己的那个柜子,脱下这身满是血迹的衣服换上另一身同样沾满血迹油脂的围裙。换衣服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垃圾桶边上的那个老头子怎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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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我的工位边,无意间抬头看到对面那个男人对我诡异的一笑。也许他想表示善意吧,但他的脸确实长得太凶神恶煞了。流水线开始转动,一个个尸体在这个地下加工车间被清洗、切割、上色、包装,最后贴上牛肉鸡肉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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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累了的时候,我抬头扭了扭脖子。从眼前经过的那一个个尸体的缝隙中看到了对面那个男的似乎还在观察我。他昨天的举动确实让我不解,一起工作这么久却在我搬家以后才突然开始搭话。他脸上的伤疤到底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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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个相似的小时过去了,又到了下班的时间。在更衣间换衣服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今天从我眼前经过的尸体之中有一张脸很熟悉。这里的货源来自各大医院、监狱、乱葬岗、火葬场、车祸现场、养老院等等。也许曾经在街头相遇有过一面之缘,却没想到再次见面是这样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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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狭窄黑暗的楼梯上,我听到后面有追赶的脚步声。在打开门的那一刹那,他追了上来,与我并肩走出了大楼。
你这身衣服是怎么了?
我没有必要跟你交代吧。
他沉默了几秒。
那你认识罗德吗?你听说过他吗?
谁?
看来你还不知道,或者你忘记的一干二净。
你到底为什么要跟着我?
他沉默了一路。
直到小区门口,他正要转身离去,而我感谢天终于可以解脱了。
我那天也在地下停车场,他说。
我不知如何反应,看着那个背影,突然觉得他也不是那么可怕。我看着他在十字路口拐弯,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的手里拽着刚才回来的路上在垃圾桶边上捡的一串手链,那个消失的人可能不需要它了吧,就这样被鸟屎掩盖未免孤单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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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没有直径回家,搬来以后还没有在小区里好好逛过一次。我沿着小路在小区里走着,一路上碰到不少遛狗的人,但是我知道,他们手里拽着的狗已经不是昨天在电梯口碰到的那几条。在一个拐角处有一座隐蔽的亭子,我看到与我合租的那两个人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后来,一个高高的瘦子带着一条狗跑到了他们那里轻声说了几句。没错,他就是上次下班回来遇到的那个瘦子,那条差点冲上来咬我的狗也正蹲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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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了几分钟以后我就离开了,就算他们是什么秘密小团体又与我何干呢?我应该想一想要不要相信工友在小区门口说的话,如果是真的,我是不是应该与他合作,至少他应该还记得那天在停车场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