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了许久得内院,最近几日却蓦然静了下来。
自从那位姓许的公子来此之后,侍女们几乎每天都可以听到内院传来嘈杂的敲打声,有时甚至持续到深夜都不停歇,久而久之众人也就渐渐的习惯了。如今骤然消失,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最多也就只是些好奇之心,毕竟主家要如何做,又岂能是她们这些下人所能左右的。
清晨的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习习而过,带起了阵阵的清凉。
许洛站在内院中,双眸紧闭,呼吸平稳而又悠长,沉重的玄铁重剑被他双手平持直指前方,远远望去,犹如一尊恒古存在的不朽雕像。
这样奇怪的姿势已经不知维持了多久,没有人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只是这么静静的站着。
不远处,树梢上翠绿的嫩叶似乎耐不住这样的寂寞,有些调皮的挣脱了束缚落在半空之中,被风轻轻地吹动后,飘飘忽忽的打着旋飞向了那具伫立良久的身影。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树叶飘落之后恰巧覆在了剑的前端,轻轻的触动之下,人,似乎也有了感应。
双眸仍然紧闭,然而这花,这草,这树,这周围的一切,却犹如一副立体的画面,完完全全的被印入到意海之中。
这种感觉很奇妙,宛若整个人与世界已经融为了一体,就连手中冰冷的玄铁剑恍若都有了生命一般,伴随着他每一次的呼吸都发出轻微的颤抖,彼此之间更是多了一丝莫名的联系。
起初他的动作很慢,也很轻,手中的剑似乎也很沉重,像是需要耗费极大的气力才可以挥动,那种感觉,就像是蹒跚学步的幼童,好奇的感受着周围所有的一切。
而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渐渐地,出剑的频率越来越快,携带着呼啸的风声,在半空中勾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
一击紧似一击,一下重似一下,犹如破涛汹涌的浪潮一般层层叠叠,竟然丝毫没有任何想要停歇的意思。
而每一次的挥舞,身体所承受的压力似乎也就多了一分,不知多少下之后,许洛终于无法压制住这股难以形容的沉重,怒吼一声,双手用力劈下,只听耳边骤然传来轰然巨响,坚硬结实的地面竟然多了一个丈许长的坑洞。
“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许洛有些茫然的注视着双手,心中更是一片愕然。
自从前几日梦中学艺之后,许洛便发现锻打的水准似乎提高了许多,不仅落点错落有序,就连力道的掌握也是愈加的得心应手。看着地面上一个个被处理的近乎完美的材料,暗自欣喜莫名的同时,心中却不知为何蓦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如此神奇的技法,倘若只是运用到锻打之中似乎有些太过于可惜了,若是能将其加持到其它地方,是不是也会有同样出奇的效果,比如说,剑法!
一直以来,功法对许洛而言都是心中难以抹去的伤痛。
混沌体的特质,使得他无法主动的去修炼武学功法,而九转决虽然神奇,带来的最多也就是只能被动的防御。至于七伤拳,降龙掌,这些只不过是普通的人阶功法,在洛水那个小地方或许还能够勉强一观,可是如今却是在南齐城,强者如云不说,关系更是错综复杂,即便是先天级别的武者都要夹着尾巴做人,更何况他这种初出茅庐小菜鸟了。
之后薛宁的出现,使得他意识到自身的不足,而偶然所获的玄铁剑,更是激发了内心中对于进攻的渴望,毕竟没有人愿意甘心一辈子都沦为沙包般的存在。
有剑,那么必然就要有剑法,而许洛所见识过最为高明的剑法也不过就是唐泠所施展的柔水剑,且不论如今处境微妙并没有机会,就算是有的话估计他也不会去学,而且以玄铁剑的特性恐怕也不适合。
如今机遇有了,能不能成总归要尝试一下,为此他还特意嘱咐凌峰不要让人前来打扰,全神贯注的进入到领悟的状态之中。如今看来,效果似乎还不错!
如此巨大的声响,自然在庭院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众人惊慌失措的同时,也前去禀告了此地的主家,也就是凌峰。
不多时,凌峰闻讯赶来,来到内院后一看,愕然的同时,更是久久不曾言语。
“许兄,这些都是你做的?”凌峰指了指地面上的沟壑交错,以及那个令人惊骇的坑洞,不惑不解的问道。
许洛干笑数声,神情也是颇为尴尬。身为客人,未经主家允许便大肆破坏的确有些说不过去,不过幸好之前将那些桌椅都搬了进去,如若不然的话恐怕如今也就只能剩下些残肢木屑了。
“刚才一时兴起没有收的住手,还望凌兄能够谅解!”许洛歉意的说道。
事已至此,再过多的责怪也无意义,凌峰也只好带着幽怨的神情,吩咐下人草草的将此地修整一番后这才作罢。
“最近许兄一直都在潜心修炼,如今看来,必定是有所斩获了。”能够形容如此巨大的破坏力,必定是某种极为强大的功法所致。二人虽然相识已有一些时日,但是彼此之间的了解却并不多,见此情景,凌峰自然是万分好奇。
“应当,算是吧!”许洛含含糊糊的说道。
武者之间对功法之事极为忌讳,既然许洛不想明言,凌峰也就不再追问。
闲聊几句之后,许洛提出对锻打之法又有了新的感悟,想要再次尝试一番,凌峰对此自然也是欣然,沉寂了许久的内院中再次传来了熟悉的敲打声。
这次与以往不同,起初只是杂乱无章,后又错落有序,甚至隐隐之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韵律,时间更是持续了一天一夜,最终才戛然而止。
“成了!终于成了!”凌峰手持着一柄长剑,神情激动的说道。
此剑与之前的玄铁剑不同,薄如蝉翼,刃若秋霜,静似一泓秋水,动若魅影重重,挥舞之间竟似毫无声息,尚未及面便有丝丝疼痛之感。
“好剑!真是好剑!”像许洛这般对神兵不了解的人都发出如此感慨,可见此剑的确非同一般。
凌峰也是大喜过望,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真的铸造出了这般神兵利器,而这一切,完全都归功于许洛那神奇的锻打之法。这种技法虽然看似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但是念头最多也就是一闪而过,随即便被其抛之于脑后。
“这柄剑无论是从选材还是铸造的手法,无疑都已经达到了目前所能触及的巅峰。仅从锋利程度来看,就足以列入二阶下品,若是日后再刻上灵纹的话,即便是达到上品也不足为奇,能够得此神兵还是多亏了许兄啊!”剑如美人,如今有美相伴,凌峰也是意气风发,“此剑来影无踪,变化莫测,便取名覆云吧!希望他日可以祝我一飞冲天,覆雨翻云!”
神兵的铸成,许洛自然也是欣喜,但是更多的则是一种解脱。
虽然凌峰一直并没有提及,但是许洛却总是感觉心中有愧,毕竟与薛宁乃是个人恩怨,无论凌峰出不出手相助都在情理之中,如今剑已成,也算是多少了了一桩心事。
“宝剑初成,可是却未启寒霜,许兄,要不要切磋一番?”凌峰笑着说道。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许洛同样笑着回应道。
二人来到内院之中,剑尖遥指,相视互望。
“许兄,小心了!”凌峰轻喝一声,脚下步法连动,人若游龙一般直欺而上,手中的覆云剑更是划出片片虚影,令人分不清真实。
许洛见状也是不敢怠慢,右臂一抬,手中玄铁剑擎天一指,随即猛然下劈,携带者阵阵风雷呼啸之声直奔而去。
既然敢于提出切磋的请求,那么凌峰的实力必定不凡,而覆云剑的锋利许洛也是见识过,断然不敢以身试险。而玄铁剑又颇为沉重,技巧方面必定不如对手,两两比较的话倒不如发挥寸长寸强的优势,来个以力破巧,一力降十会。
面对如此攻势凌峰自然不敢硬拼,暗叫一声好后,身形急转,躲过这迎面一击后,手中宝剑向前一送,无声无息之间,直刺许洛肋下位置。
“叮”的一声,危急时刻许洛将剑一横,以面对点,挡下了这一势在必得的一击。
攻势一波未停,一波又起。
凌峰身法轻盈,所修炼的功法也是善于变化,身似游龙,剑若飞鸿,行进之间幻化出无数幻影,给人一种眼花缭乱,不辨虚实之感。
而反观许洛,虽然神色之间没有丝毫的慌乱,但是剑法却是一塌糊涂,只是一味的胡砍瞎劈,完全没有任何的章法可言,只是依仗着神兵本身的优势,勉强维持不败的局面。
见此情景,凌峰也是微微一笑,许洛的拙劣表现似乎也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毕竟对方是客人,太过于逼迫令其难堪的话反而不美,不如趁早结束比试,也好给对方留些颜面。一念至此,凌峰不由手下加力,以图能够做到点到为止,只是随着比斗的不断加深,却似乎发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许洛的剑法看似杂乱,但是每一击却却恰好能够将其攻势所阻,而且从剑体所传来的反震力更是一次重似一次,甚至于有种令他把持不住的感觉。不仅如此,就连许洛的身形都有些怪异,下盘沉稳如同磐石,上半身却微微有所后倾,虽然幅度不大但却一直未曾停止,恍若有沉重之物不断的下压一般。如此怪异的现象,实在是令凌峰十分的不解。
“凌兄,小心了!”许洛暴喝一声,周身气势轰然迸发,左脚向前重重一踏,身体如簧般猛地一弹,手中的玄铁重剑自半空中划出一道骇人的弧线,如山似岳般猛然向下砸去。
此剑力道之大,气势之猛,为凌峰平生仅见,即便想要硬抗恐怕也是力有不怠,无奈之下只好选择先行避让,可是却发现脚下如同生了根一般,竟然无法移动分毫,眸子中更是多了些许的慌乱。
“轰”的一声巨响,一道人影如同弹丸一般被拍飞了出去,竟直接被砸入到了茅草屋中。
“凌兄,你没事吧?”一击之下竟然如此恐怕,就连许洛都没有想到,如今看到凌峰从屋内走出,更是连忙上前询问。
“没,没什么!”幸好之前将手中的覆云剑横在身前,卸掉了不少的力道,如若不然的话必定要吃个不小的暗亏。即便如此,胸口之处仍旧一阵剧痛,令他有些难以忍受,不过幸好覆云剑没有破损,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许兄,你这是什么剑法,威力竟然如此之大?”
“这几天新练成的,名字也还没取。”许洛讪讪一笑,随即说道,“不过此功法有层层相叠,循序渐进的意味,就叫它千浪击好了!”
凌峰微微一怔,功法可以相互叠加增加威力的事他也是头一次听说,不过这名字叫千浪击,那么刚才施展的是?
“也不怕凌兄见笑,这功法我也只是初窥门径,想要真正的达到千浪的程度恐怕还有一段极为遥远的距离,之前的一击恐怕也就不足百浪吧!”
仅仅只是入门,而且还不足百次叠加?
随着一阵清风拂面而过,于是乎,凌峰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