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季大侠驾鹤西去
崔少侠南下归来
时光如斯,转眼间已到暮春时节。正是:深城小院青始发,幽山老林绿已堆。晨时清冷沐宿雾,午后和煦映斜晖。山上桃花几度开,水岸柳絮多纷飞。王谢草燕争梁早,呢喃凭风自北回。看着自家梁间的鸟窝里又新生了几只毛茸茸黄嘴巴的小燕子,季爷有些愉悦,伤势日益转好。只可惜岁月不饶人,年纪上了岁数,身体远不如前,就是风寒也经不得了,暮春时节夜里的微凉也让他咳嗽不止。
又一日,季爷领着季影到了季氏的祭祖堂来。只见一座三丈见方的大厅里照不进半点阳光,只靠十来只蜡烛照明,光线有些暗淡,正北方位上满放着灵牌灵位,面前青灯烛火,香烟缭绕。季影常来这地方,但不明白季爷缘何今日领她来此,心里忽然觉得这地方阴森森的有些害怕。
季爷停留在一块灵牌前,道:“影儿,你来看这是谁?”
季影上前一步,自念道:“师妹唐雅娜之位。”
季爷道:“你不认得她的,你还没出世她就死了,不过,你要永远记住她,没有她,这个世上就不会有你。”
季影不解的问道:“她是谁呀?她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季爷道:“是她作出了巨大的牺牲,以她一生的幸福为代价才换来了我和你娘终成眷属。没有她就没有你,你要记住她,像记住娘一样。”说时又出了祭祖堂,领着季影进了自己的书房。
这书房小得可怜,只是他卧室边的一间小屋,里面堆放的照例都是些古书古籍。而季影的记忆里似乎自己从来不曾来过。因为这里是季府唯一的禁地,包括季影都不能随便出入。今日季爷竟然亲自领着她来,季影有着不祥的预感。
二人到了东面墙前停下步子。洁白的一堵墙上,空荡荡的,只挂着一幅三尺长一尺多宽的写意山水画,初一看去,画的似乎是农夫归家图。落日倚斜,农人肩扛着小锄一把,自山上下来,悠然的往不远处的篱笆小院走去,身后三五只牛羊,安详的跟着,一只小羊羔调皮的抬头看着画外,一个妇人手里微举着一根小树枝,在空中摇晃,似乎正唱着欢快的牧歌。
季爷看着那画,神色有些伤感,道:“影儿,你还记得你娘吗?”
季影摇摇头,老实道:“女儿不孝,娘去世得早,我已经不大记得娘的音容笑貌了。”语气中也有些伤感。
季爷左手无力的搭在桌沿上直颤抖,连连咳嗽,道:“不记得了?——这也难怪,你娘都去了十几年了,而那时你也才五六岁。”蹒跚的走近那堵白墙,用抖动而苍老的手拉开那幅农夫归家图。
原来这农夫归家图的背后还藏着一幅人像画,所画之人乃是位少妇,鬓发密如云,耳著明月珰,手持圆蒲扇,身着浅红裳,柳叶眉栩栩如生仿佛春风拂动,樱桃嘴微微上翘犹如天边长虹,双唇红似朱丹,鼻梁稍有些扁平,脸上泛着红晕,精妙世无双。
季爷小心的用手拂去画上的少许灰尘,看了好久才道:“看,这就是你娘。”
季影用心的看着画像,两行泪无声的倾然而落,断断续续道:“这——这就是你——不让我来的原因。”
季爷愤然道:“你娘死的太惨太悲了,她为了救下我们爷女牺牲了自己。是我害死了她,早年的我也是闯荡江湖,总想着以侠义之心替天行道,却被邪恶所害。是我害死了你娘,她要是不嫁给我这样的武林匹夫,如何不得善终?定是和和美美,享尽天伦。”说时,老泪纵横,心中愤恨难却,拳头直垂得胸口砰砰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