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柔柔地洒在院子上,两小娃儿在各据一方,一个盯着泥土上的蚂蚁,不时用手捉起一两只,丢得远远,看它爬回来;一个对着一堆叶子摆弄起来。苏丽怡坐在石阶上,并没有打扰他们,两娃儿在构建自己的世界,这是专注力集中的表现。后世很多娃儿做事三心两意,每样东西三分钟热度,皆因小时候的父母在孩子玩耍的时候,没有耐心,不断地打扰他们。例如凑前去教他怎么做啊,问要不要喝水,肚子饿不饿啊,这不好玩,玩那个吧......
只是隔壁有一个锦衣男子,像苍蝇一样不断在她耳边嗡嗡叫,他一直重复着一个主题——为什么不喜欢爷,爷长得如此俊俏,贵气逼人,喜欢爷的人排满街了。
说话的正是前段时间让苏丽怡马前惊魂的韩羽,回到书院经过方青云的嘴巴大肆渲染,他一个翩翩贵公子立即沦为了书院的笑柄,整整笑了两个月。韩羽想,他是一个男人,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气愤之下,遂与方青云打赌必然让那个女子喜欢上他,一帮损友当然起哄说好,第二日就提供了苏丽怡的住处了。于是便有开头的这一幕喋喋不休地在苏丽怡耳边夸自己如何好。
正好,红儿走了过来。苏丽怡一把抱起红儿坐在膝盖上,没好气地说:“红儿,你告诉他,从前有一个人说自己很多人喜欢,下一句是什么?”
红儿早已经认出来,那个是让怡姐和蓝儿受伤的哥哥,重点是还让她最喜欢的鱼串,和肉串掉在地上弄得脏兮兮的,一部分还让马蹄踩过,踩碎呢。天大地大,粮食最大,糟蹋粮食,在红儿心中打了一个最大的叉。红儿下巴轻扬,无比鄙视道:“那个人说地上捡垃圾的阿婆也有很多人喜欢啊,你是有很多人喜欢啊,但是要看喜欢你的是什么人。”
韩羽好看的五官立即扭成一团,眉毛一挑一挑:“你哪我跟地上捡垃圾的阿婆比?”
苏丽怡轻笑反问:“喜欢你的是什么人呢?”对于这个不请自来,登堂入室的家伙,她实在没有什么好态度。
韩羽板着指头数:“柳家客栈的柳小姐,雅苑坊的张千金,舅父家的两个表妹,怡红院的玲珑,还有追月阁的夏菊......”
苏丽怡打断他的话:“可有名门闺秀,可有才女?”同样是十六十七岁,大来多好啊,踏踏实实,勤恳勤恳。哪像面前的这个家伙,不过长得帅了一点,又是知府夫人的弟弟,整日就想着寻花问柳,不然就是招摇过市,一幅初生之犊的样子。
韩羽百折扇一张,一幅潇洒的样子道:“名门闺秀,知名才女,一幅古板的样子,我才不要她们喜欢呢。”
苏丽怡:“你怎么知道名门闺秀,才女,就没有风趣幽默的,就没有知性美貌与幽默并重的?那是你因为人家瞧不起你,所以你遇不上而已。”
韩羽气结:“你,你。你。”他自己也算个见过场面的人,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来,面前这个小姑娘,不过是十三岁而已,粗衣麻布,小门小户,身材像豆芽干一样,一点长开的样子也没有,说话怎么会如此刁钻?把他说得一度一哑一哑的,不,正确是二度哑言,上次马车前的那句“你以为自己是屎啊,谁都盯着你。”他也是气结说不出话来。
红儿忙不迭道:“怡姐说,不要以为自己长得帅就了不起,又不可以当饭吃。”
被一个六岁的小娃儿毫不留情地指出,韩羽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挂不住脸,拂袖离开。
就在苏丽怡以为韩羽大受打击,不来的时候,没过几天,他又来了。
回到书院的韩羽,一班纨绔追着问他战果,韩羽支支吾吾地答不出来。纨绔见他这个样子当场便开起了赌局,赌韩羽能不能让苏丽怡喜欢上他。方青云做庄,赌韩羽能得手的赔率是一比十,赌韩羽不能得手赔率一比二十。
韩羽气愤道:“凭着爷风流倜傥,才貌双全,两个月内若是不能让苏丽怡喜欢上我,我围着东县区跑两圈。”方青云看着鼻子不停冒烟的韩羽道:“可不能骑着你得骏马跑哦。”
“谁骑着骏马跑就是孙子。”
“口讲无凭,击掌为证。”
“对,击掌为证。”
随着韩羽的击掌保证,赔率又发生了变化,韩羽能得手的赔率是一比二十,不能得手的赔率是一比三十。来书院上学的学子,哪个没有几个零钱啊,夫子的教导总是沉闷的,难得有乐子,大家纷纷下注。
韩羽敌不过书院众人的兴致高昂,指指点点,两天后急急脚又来了。
他把想好的措辞,一股脑地倒出来道:“你也是不是名门闺秀,知名才女,不过是普通的民女而已。我要跟你比才,非得让你折服在我的才智之下。”
看来之前的教训还不够,姐的时间很多吗,就给小屁孩斗嘴。看着面前趾高气扬的韩羽,苏丽怡满是算计道:“如此斗法,不好玩,不如我们打赌吧。你问我一个问题,我答不出来,我就给你五个铜板。你看你,又是读过书的,又是学子,才智肯定不低啊。如果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答不出来,你就给我一贯钱吧。”
韩羽满脑子都是非得让苏丽怡折服于他的魅力之下,非得狠狠地粉碎苏丽怡的自尊,重拾自己的骄傲。他立马点头道:“好。”
“红儿,蓝儿,你们做裁判哦。”
“好。”
“你先问吧。”
韩羽想起夫子布置的一道作业题道:“何谓实政?何谓实心?”
苏丽怡摇摇头,从绣包里拿出五文钱递给韩羽:“不知道呢。”
韩羽接过铜钱,晃头晃脑道:“何谓实政?立纪纲,饬法度,悬诸象魏之表,著乎令甲之中,首于岩廊朝宁,散于诸司百府,暨及于郡国海隅,经之纬之,鸿巨纤悉,莫不备具,充周严密,毫无渗漏者是也。何谓实心?振怠惰,励精明,发乎渊微之内,起于宥密之间,始于宫闱穆清,风于辇毂邦畿,灌注于边疆遐陬,沦之洽之,精神意虑,无不畅达,肌肤形骸,毫无壅阏者是也。实政陈,则臣下有所禀受,黎氓有所法程,耳目以一,视听不乱,无散漫飘离之忧,而治具彰。”
土包子,非得折服在爷的魅力上,对一个从没有接触过学问的女子,学问是神圣的,读书人是敬畏的。等他睁开眼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苏丽怡崇拜的眼神。
苏丽怡淡淡道:“现在该我问了,什么东西上山两条腿,下山三条腿。”
韩羽摇摇头,从袖口拿出一两银子递给苏丽怡道:“这个我不知道。”
苏丽怡忙不迭地把一两银子放回自己的绣包里,还喜滋滋地摇了一下,沉甸甸的。
韩羽瞪大眼睛望着苏丽怡,过了良久才说:“等等,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任谁,平白无故的多了一两银子,肯定心情愉快。苏丽怡眼睛眯成月芽弯弯,很好态度地说:“我也不知道。”说着她又从绣包里数出五文钱递给韩羽。
韩羽接过铜钱,这才明白了怎么回事,指着苏丽怡道:“你,你,你,你这是耍计,不公平,这打赌从一开始就不公平。”苏丽怡把绣包捂得紧,浅笑道:“难道你要耍赖,我可是有证人的。”进了她绣包的钱,休想吐出来。
红儿立即把手举起来,顺便也拉着蓝儿的手也举起来,瞪圆眼睛看着韩羽道:“大哥哥,你可不能耍赖哦。”
韩羽三度拂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