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墨对靖雨是有过怀疑,但是因为相信靖雷,连带着也相信这个陪伴了他走过很多年的伙伴。他这个人,向来都是这样,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直到上次那件他被人狙击掉入圈套的事情之后,子轩和他提及靖雨的事情,虽然很隐晦,但是他还是听懂了子轩的意思,他犹豫了许久依然选择相信靖雨,这是男人之间的信任。只可惜,靖雨最终还是辜负了他的信任。
爵墨发现了靖雨最近古怪的行踪,才会用仅有的信任来一场豪赌,遗憾的是,他输了。
靖雨的背叛,给爵墨的打击其实很大,即使他有了心理准备却依然非常难过,在他看来,靖雨是他并肩作战的兄弟,如果他真的想要黑手党,他是愿意与之分享的。
只是,靖雨却不屑于他的分享。
“你想要解释。好,我给你解释。”靖雨突然转过头看着爵墨,态度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讨厌你永远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明明活在最危险的地方,时刻都要面临死亡,可是你却从来都不在意的样子。黑手党明明可以自己独立,你却偏偏要和政府合作,明明是他们依附于我们,你却总是作出让步,我和靖雷为了黑手党做出这么多努力,你却总是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喊停。”
靖雨在黑手党的权力很大,他不仅仅是爵墨的得力助手,更是外联最重要的负责人,爵墨给了他很大的权力,但是他却常常觉得自己始终无法跳出爵墨设计好的剧本,这让他觉得很沮丧,而最让他愤怒的是,每次爵墨总是喜欢顾及到政府方面的利益,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兄弟们出生入死,却有一部分落入了政府的口袋。
“靖雨,你知道X组织吧?你跟了我这么久,我和若枫的关系你应该很清楚,那么他的身份你也更应该调查过了。”爵墨没有回应靖雨的目光,他只是径自地看着远处,声音里竟是透着几分疲惫,他一直以为聪明如靖雨,是最懂他心思的,靖雨是最像他的,习惯将自己隐藏在嬉闹中。
“我知道。”靖雨其实知道自己在钻牛角尖,他知道爵墨为什么一直要和政府方面联手,但是他却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X组织里面的人,都是没有身份的人,有些是死囚,有些是奴隶,或者是一些被陷害的特种兵,他们的过去被抹杀,甚至连他们的身份都被掩盖,他们用别人的身份继续存活下来,你知道那些人的心里,最在意的什么么?”说到这里的时候,爵墨才转过头迎视靖雨的目光,“是国家的不认可。他们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国家,就像一抹亡魂,孤零零地飘荡在这个世界上。黑手党可以独立,完全有这样的能力,不需要依附政府,但是长期的相互纠缠已经让黑手党和政府无法分割开来,一旦作出了决断,就等于是站在了政府的对立面,我们不怕政府,但是黑手党里所有的人都愿意自己站在国家的对里面么?”
这才是爵墨始终停滞不前的原因,他是个习惯生活在黑暗里的人,他无所谓,但是他手下的人呢,那些人有家人的人,难道也要他们和家人完全决裂么?政府也许无法撼动黑手党的势力,但是那些手下人的亲人呢,那些依附着国家政府生存的人呢,他们也可以做到视若无睹么?
“我知道。”靖雨沉闷地说。
所以他才会那么痛恨爵墨,他明明应该是最心狠手辣的教父,他常年生活在黑暗的世界里,不是应该不顾别人的死活,只是想要得到更大的势力么?为什么,他还能有这样的善良和柔软,而且这样的善良让靖雨更多地看到自己的丑陋,他一方面讨厌着爵墨,另一方面却疯狂地崇拜着他,这样的矛盾让他非常痛苦。
让他停止这样痛苦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彻底地打倒爵墨。
“剩下的事情你和靖雷处理吧。”爵墨突然站了起来,转身往门外走去,留下一脸呆滞的靖雨。
“老大……”靖雨无意识地叫了一声,他是什么意思,他不太懂。
“如果,你为了打败我而让自己成为一个连你自己都痛恨的人,靖雨,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爵墨停在门口,声音轻柔而淡漠,仿佛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要是依然过不了你自己那关,那么就离开意大利,不要让我看到那个懦弱的你。我认识的靖雨,是个宁死不屈的家伙,聪明地连我都赞叹的人,如果你让他死了,那么就不要再回来了。”
狠狠地关上门,徒留靖雨一个人立在那里,呆呆地望着被关上的房门。
泪水,沿着脸颊滚落,无声的哭泣,不知道是在抗诉些什么。
隐藏在一片腥风血雨下的埃塞罗王室,终于恢复了平静,那些对政权虎视眈眈的权贵们也因为罗斯家族的轰然倒塌看到了新王的魄力,两位公主的事情也让他们知道了新王的绝情,再加上蒙罗家族的化零为整,骤然崛起,才确定了他们的新王,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人。
雷尼消失在了埃塞罗的王宫,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和黎佑密谈了一个晚上之后便离开了,他说他这一辈子都被困在这位王宫里,肩负着王室的重任,如今他终于可以将这个重担卸下来,去过一过他自己的人生了。
黎佑坐在雷尼曾经的位置上,左右手边是那些内大臣和王宫贵胄们,听着他们的汇报,给予中肯的建议,他终于第一次感受到了父王肩上的责任,才只是一天的会议就让他有些喘不过起来,但是他一点都不害怕,因为他相信,既然父王将这个国家交到他的手上,那么他就一定能管理好。
“王,您真的打算开放全部的港口么?可是这样不是和之前的制度完全……”保守派雷伊公爵皱着眉头,很不赞成黎佑的决定。
“雷伊公爵,我想你可能有些误会,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我只是在告诉你们这是我的决定,你们要做的是商量该如何把我的决定布置处理好。”坐在王位上的黎佑,不再是当初那个温吞优雅的王子殿下,而是最尊贵的王,他的决定就是埃塞罗王室的决定,不允许任何人的反抗。
“可是……”雷伊公爵还想再说什么。
“那么既然这样,这件事情就由蒙罗家族来为王完成吧。”已经恢复了身份的杰柯,打断了雷伊公爵的话,唇角轻扬,对雷伊公爵说道,“公爵,您还记得罗斯家族为什么会覆灭么?”
因为,他们永远都认不清身份,以为自己位高权重就能动摇王的决定,在埃塞罗,王权是最高的指令,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
雷伊死死地瞪着杰柯,想着这个少年是从什么起,竟然有了这样的魄力,他和自己的女儿缪斯蒂青梅竹马,雷伊公爵和蒙罗家族也算是世交,只可惜在之前的那场变故中雷伊公爵却冷眼旁观,甚至将缪斯蒂送到了罗斯家族的少爷手里乞求寻找庇护,却没有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罗斯家族居然会整个覆灭,他几乎可以肯定杰柯在这件事情中出了不少力。
如今,雷伊公爵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要不是王念旧情,大概会把他定为罗斯家族的同谋者。只是可怜了他的女儿缪斯蒂,如今跟着希斯那个家伙被囚禁在大牢里,想到这里,他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杰柯,他居然一点都不念旧情,没有跟王求情,他看得出来王如今对梦罗家族很倚仗,尤其是对杰柯的信任。
几个小时的会议结束以后,雷伊特意留了下来,他等大家都走了之后,犹豫了一下走到杰柯和黎佑的身侧,他们两人旁若无人地在商量什么事情,见他走过来,双双皱起了眉头。
“雷伊公爵,还有什么事情么?”黎佑其实不太喜欢这个保守派的代表。
“请王宽恕我的女儿,她是无辜的。”雷伊公爵只有缪斯蒂一个女儿,妻子早逝,他对这个女儿几乎千依百顺,这一次要不是希斯少爷对缪斯蒂势在必得,他也不会把宝贝女儿送出去。
黎佑没有回答,扫了立在一旁的杰柯一眼,见他一脸淡然地看着手里的文件,丝毫没有求情的样子,心底一叹,这场变故,终于还是让他们这些人都成长了,不止是杰柯,连他都变得更加铁石心肠了。
“你先回去吧,我会派人去查,如果确认罗斯家族的事情和缪斯蒂无关,我会让她出来。”黎佑挥挥手,看了一眼杰柯,“到时候,把她赐给你吧。”
雷伊公爵震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王,仿佛他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埃塞罗,还没有完全实行一夫一妻制,尤其是在王室和贵族间,都会有情妇的存在,越是尊贵的身份,那些情妇的身份也会更加明确。一旦成了谁的情妇,那么便是像奴隶一样被烙上了永恒的印记,再也没有办法成为谁的妻子。
“……”杰柯本想拒绝,但是看着黎佑一脸你拒绝我就让她去死的样子,便将拒绝的话吞了下去。对于缪斯蒂他已经没有了爱,但是毕竟是那么多年的青梅竹马,那么多年的疼爱不可能在瞬间化为乌有。
“就这么决定了。”黎佑这是在帮杰柯出气,虽然这家伙愣头愣脑的样子,但是黎佑可是把他当作了自己的朋友。
王,能够有自己的朋友,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还不走?”黎佑冷冷地看了一眼雷伊公爵,那边叹了一口气,只能悻悻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