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咱们家父母死的早,是你把炳浩带大。兄弟现在没了爹妈,又没了大哥,是孤儿啦!大哥啊!!”他本来是喃喃自语,一边说着越发变得激动起来,声音哽咽哭嚎起来,拿头砰砰地磕在地上,痛苦到无法控制。
青垚看到小叔红肿的双眼,痛不欲生的样子,也跟着放肆地哭出声来。陵园的天空愈发阴暗,沉闷的气氛让苏炳浩和青垚的心底积淀出更深的难过和悲伤,好像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渐渐堆积起来。
“兄弟不会让你死的不明不白,我会给你报仇的!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也要那臭小子生不如死,趴在你面前,跪上三天三夜。大哥,炳浩说话算话!”苏炳浩喘着气,像被什么东西抽空了身体一样,他眼底弥漫着一丝血红,青垚看不到他胸中的怒火已经将他点燃,仇恨充斥在脑际,只是觉得有些看不懂苏炳浩的眼神,里面承载了太多的内容,犹如惊涛骇浪翻滚不息。
青垚的悲伤跟小叔痛苦不同,她缅怀着与爸爸相处的生活细节,舍不得放下的,是牵挂、不舍与一份超越痛苦的领悟,反倒没注意炳浩的哀嚎和他发下的誓言。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哭累了,炳浩把手中的一瓶酒打开,斟满放好,剩下的全倒在脚下。做完这一切,他才疲倦地靠在碑座上缓缓地点燃了一支烟。
“青垚,你别笑话小叔!”苏炳浩头靠在碑座上,仰望着阴霾的天空。
“没有。爸爸生前最疼你。”青垚说的实话,苏炳浩与她年纪相差不大,爸爸在部队服役,从小他便在南京与她和妈妈一同生活,妈妈曾说花在他身上的心思比青垚多。
苏炳浩自持长辈身份,青垚跟他胡闹放肆他从不计较,可是却从没跟青垚分享过他和大哥之间的感情。这一次,他靠着墓碑,半闭着眼睛,一边吐着烟圈儿,强忍着悲伤,一边断断续续地跟青垚讲起他和大哥从小到大的一些小事,说道趣处,还垂着眼睑轻笑两声。
爷爷奶奶在文革中受到冲击,和父母相继去世。他才一岁就当了孤儿,是苏炳桓到处做小工将他养大,他们兄弟俩在苏炳浩的整个童年一直相依为命,过着艰难的生活。爷爷平反以后,组织上考虑周到,将苏炳桓吸收到部队当上了飞行员,与青垚的妈妈结婚时,苏炳浩还在读书,他只好跟着青垚的外公外婆一起在南京乡下生活。长嫂如母,林翘音待他很好,但是他心中依旧有挥之不去的苦涩和凄凉,这让他很早就离开家一个人去北京飘零拼搏。好不容易在京城打下一片天地,站稳脚跟,眼巴巴地盼着大哥转业,可以回到地方上了,可以分享弟弟的成功和喜悦了,却传来晴天霹雳的消息,这是他无法承受的噩耗,让他在过去两年里几乎癫狂。
他并不指望着青垚能够理解这份感情,况且身为一个小辈她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倾听者。只是任何情绪累积到了某个时刻都需要宣泄的出口,在这个时刻恰好就讲给青垚听了。
“大哥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喝酒。以前嫂子管得紧不让,现在好啦,可以敞开了喝。”苏炳浩眯着眼睛,吐出的烟雾将他包裹起来,青垚觉得有些看不真切。
这些是长辈的旧事,青垚不太了解。她的心目中爸爸是一位挺拔威武的军人,有良好的生活作风和行为习惯。
苏炳浩所说的,是他心目中亦父亦兄的大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