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清晨,悬崖上冷得出奇,地上早已结了一层冷冽的冰哈子。雪暮被车别一干人绑在悬崖边的一颗大树上,虽然服用了雪积草,可还是却冷到了骨头里。早已经打了一层厚厚冰凌的粗粒绳子随着身体的悬空,一寸寸掠夺着体内仅剩的温度,如细小尖刀的冰凌深入皮肤,划出一道道血痕,斑驳的血迹渗出白嫩的皮肤,与绳索上的冰凌融在一起,如凹凸的血红刀山,似乎随时要把绳索袭断。只着一身薄凉红丝群的雪暮如一个被抽空了血液的木偶般干巴巴地悬垂在空中,远远望去,仿佛开在冥界里血红的彼岸花。纵使耶律哲爱透了彼岸花,如是看到她这般模样,恐怕从此也不会再种彼岸花了。
不甘心赴死的楼雪暮如一只虫子般努力地扭动着身体,但是不管怎样也是徒劳,嘴上被贴了胶布,想开口探下这帮人的底细都不行。想她堂堂楼兰国的二公主竟然会被这样一帮身披动物皮毛的家伙绑架了!说出去是何等的耻辱。本打算去了丞相府就易容成奴婢逃跑,没想到还没到丞相府就出了这么大的麻烦,若不是被体内那莫名其妙的珠子所害,弄得功力尽失又怎会被这帮不知深浅的小厮抓住!雪暮低头望了一眼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似乎有一层霜打在了她的脚底,冷的让人浑身打颤,她突然对自己这个决定感到无比后悔,且先不说报仇了,能否保住小命都得听天由命了。她静静地闭上眼睛,享受一下可能还活着的最后一点时间,没有眼泪,没有哀求,仿佛这具躯体不是自己的。车别悄悄地打量着这个被悬在空中的女子,还从没见有哪个女人在死前如此镇定自若,车别冰冷的心似乎在看到这团火焰被挂上悬崖的片刻有了些温度,望着被绳索绑着随时可能殒命却淡定若斯的楼雪暮,车别的嘴角泛起一抹难得的笑意,是有多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可人?仿若久别重逢的亲人。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我只是个落地生根的迁徙浪子,命都不是自己的,又为何为了素不相识的人生出一丝怜惜?”想着,车别的心肠又硬了几分,都是个将死之人了,再美好,在下一刻也会变成一具硬邦邦的尸体,被邱子机盯上的人根本没有活路,除非有奇迹。
“车别,果真做的干净利落。”邱子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依旧如往常一样,像一阵诡异的阴风悄然降临,不同的是以前他都能敏锐地察觉,而这次居然完全没有感知,是他太快还是自己退步了?
“参见大祭司。”车别迅速转过身抱拳单膝跪在地上隐去嘴角的笑意与周围的一众人齐声拜喝。
“都起来吧。”邱子机扶起车别,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地说道:“每次给你的任务都能圆满完成,不愧是我的好义子!”
“多些义父夸奖,这不都是您老人家教的好嘛?”有其父必有其子,被邱子机教出来的徒弟几乎得了这位大祭司的真传,无一例外都放浪不羁。他故作满不在乎地瞟了一眼干巴巴挂在树上的雪暮问道:“不知这姑娘义父打算怎么处理?”
“杀!”邱子机在面对敌人时永远都是冷酷无情的。
“这么美的人儿杀了多可惜,不如赐给儿臣做个暖床妻妾?”车别一副讨好地看着邱子机,玩世不恭地瞟了一眼楼雪暮,正对上楼雪暮冷冷的眼眸,并听见她一声冷哼,一副嫌弃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的表情,顿时心生起一丝玩味和好笑,这女子到是有几分神奇,本公子是想救她,她到不怕死地摆脸色?
“别的都可以,唯独这个不行!”邱子机说着拍了拍车别的肩膀说道“她可是楼兰女王要杀的人,不是几个钱的事儿了。”
“非杀不可?!”车别并不死心。
“是,并且要立即杀掉。”邱子机斩钉截铁地说。
“好,”见邱子机心意已决,车别也不敢再说什么,立即吩咐道“兄弟们,把绳子割了。”
“慢着,”邱子机阻止了那几个人,车别心里一惊,莫非邱子机想先用邪术杀了她再丢下悬崖?以往对于必死之人他都会亲自处理,这小女子千不该万不该得罪那噬血的楼兰女王,所以,这次这小女子真的就死定了?如若割了绳子掉下去,自己再到山崖下寻了她或许还有七分活路,可若是中了邱子机的邪术就真的没救了。想到这里,车别的额头上冒出了一丝细汗,他在担心她?果然,邱子机冷冷地说道:“我先打她几掌再丢下去。”
“是。”几个小厮退了下去。
只见邱子机双掌合十,手里运着一团蓝色的光,随着双手张开在胸前形成了一个大的光圈,他指尖一动,那道光圈便极速飞至雪暮面前,只是不知为何有一道很小的力量阻止了光圈的袭击,但是没过一秒那道光圈便穿透力雪暮的身体,瞬间听到了骨骼爆裂的细小声音和隔着胶布都能听见的痛苦的闷哼声,喘息还未停止就又被一道蓝光穿透了身体,显然邱子机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车别也不敢动手。第二道蓝光过后,声音戛然而止,周围死一般的沉寂,连叶子掉落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出来,充满了潇剎的诡异气氛。楼雪暮歪着脖子,鼻孔鲜血如注,比之前似乎更轻了些,在空中打了几个圈终究还是停了下来,殷红的鲜血经由鞋尖滴入崖底,如断了线的血色珠子,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的照耀下异常晶莹剔透。
“都愣着干嘛,还不把绳子割掉?”邱子机冰冷的声音就像一把用冰凌做的刀扎进了车别的心里,他越是这样残忍,车别越对这个陌生的女子生起怜悯之心。
“是!”几个小厮反应过来急步上前割断了绳索,雪暮如一片枯叶随风飘动,从车别的眼底消失没入地平线无声地坠入崖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馨甜的血腥味,莫名地好闻。换作从前,闻到被击碎身体的人蹦出的血腥味,车别肯定第一时间握住鼻子,他可是出了名的有洁癖,杀人从不见血,以免污了鼻子。
而当看到楼雪暮坠崖的那一刻,不知为何,他突然后悔自己未能出手接下邱子机那两掌,而唯一所做的也就只是暗地里使出些力量,让落在她身上的法力轻一些,但愿在雪狼叼走她之前自己能先一步在崖底能找到她,如若不然,也许见到的就是几条残破的布片了,车别的心突然一阵热一阵冷,出奇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