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护这厢刚遭了几十板子,皮肉还没长利索,便又开始心痒,私下撺捣着古敖再陪自己去一趟听曲楼。这次可不是为了见四姑娘,而是为了见一见梁公子,也许,碰巧能在听曲楼见着呢。古敖听了祁护的想法,断然拒绝,嘲他板子还没挨够,要让祁大人知道,是万万轻饶不了他的。
祁护骂古敖死脑筋,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啊···
古敖但笑不语,上次去听曲楼,两人口风倒紧,祁护还不是受了几十板子。
要说也怪了,祁护自从挨板子那晚上梦见了梁姓小公子,便整天茶饭不思,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祁夫人来看过他一两回,觉出自己宝贝儿子有点不对劲,旁敲侧击去问,谁知祁护嘴紧的很,死活不说。
古敖问他,你怎对一个男子如此上心?
祁护哑然,挥挥手,遮掩道,我那是念着那一掌之仇呢!等着吧,早晚在姓梁的那小子身上还回来!
祁护到底还是去了上将军府,古敖没跟着,只一小厮牵马随行。
祁护本来没打算去上将军府的,一是自己老爹跟房止显不和,二是自已本就是一纨绔子弟,也不会跟经纶满腹的房家人打交道,坊间有传言,说房家上上下下,皆善舞文弄墨,一般洒扫侍女,都能偶有佳句脱口而出。自己要这么大剌剌的进去,不定让房家人背后怎么埋汰自己!
祁护一路嘀咕,小厮听个囫囵不全,倒也明白了几分,谄媚着出主意:“少爷要真想打听那姓梁的底细,不如偷偷在上将军府后院看上两眼,说不定能看见呢···”
“你这贱蹄子!尽胡说!本少爷堂堂中书令公子,哪能做这等鼠辈之事?!”说着,拿着手里的鞭子,啪啪狠抽了小厮两下。
“唉···!少爷···少爷,小的错了!小的错了···”小厮哀嚎着想躲开鞭子,又不敢真的撒开缰绳走远,只能在原地来回跳脚。
祁护忽然收手,眼珠转个圈,嘴角邪邪一笑,嗯~这倒也是个办法···不如就到上将军府···的后院走上一遭。
既然打定主意要做一个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那是必须要付出行动的。
房宜主一大早着了浅绿色襦裙,外披件鹅黄色的小褂。让疆儿从书房取来三本经史,自己抱着书跑到后院,房家占地面积虽大,但房氏夫妇向来不喜张扬,府里一应布置也是崇尚节俭大方。所以府里除了该有的房屋居室,余下的空地还是很大的。房止显闲时喜欢摆弄花草,便让府里下人找了各种奇花异草值在后院与幽径,一年四季,府里处处飘香,既雅致清幽,又又给府里添了美景观赏。
房宜主在后院挑了一安静处,兀自在石凳上坐了下来,一看就是一上午。
疆儿端着茶壶来给房宜主添茶,老远就见房宜主将头埋进摊在石桌上的书本中,疆儿担心房宜主看了这么长时间的书,眼睛会不适。便走到房宜主身旁,轻声道:“小姐,小姐,歇歇眼吧···”
叫了两声,房宜主没有丝毫应答。疆儿半蹲下身子,好嘛!原来睡着了!难怪能“看”这么长时间的书。
房宜主正做着美梦,梦里房易安拿了根鸡腿在她面前晃悠,房宜主馋的不得了,哈喇子哗哗的流,一边眨巴着大眼睛一边央求房易安,哥哥,给我吧给我吧···谁知房易安并不应答,只是好看的笑着,晃着晃着便同鸡腿一齐消失了。突然,画面闪换。房宜主周身变得特别虚幻,好像在另一个世界,连发出轻微的声音都会有很大的回声。房宜主怕的只能缩低身子,用胳膊将自己圈起来。
“小丫头,莫怕···”一个成熟男人的声音自上方响起。
房宜主循着声源抬头,只觉面前男子生得异常高大,只是周遭雾气蒙蒙,看不清男人的脸,不过听声音,五官应该也是很俊美的。
“你是谁?”房宜主轻声问道,周围立马响起无数个回声“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吓得房宜主又往后缩了缩。
那人似乎笑了笑,微俯下身,弹了弹房宜主的额头,责怪道:“满愿,怎么连哥哥都不认得了···”
“哥哥?”这人说声音不像房易安,难道是?“···你是···大哥?”
“嗯。”
房宜主皱眉摇头,“不是,你不是,繁婴说大哥只爱穿白色的衣服···而且,我大哥在戍守边疆,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回来的!”房宜主上下打量着眼前自称是房易昭的人,注意到,他穿的是一身黑衣,很简单的样式,就像是随意披在身上,腰间松松打了个结。
“大哥想你了,所以回来看看你···”房易昭爱怜的抚了抚她的鬓发,语气里满是疼惜。
房宜主虽跟房易昭没什么特别深厚的感情,但毕竟是至亲血脉,现在听房易昭如此说,又想到这么多年房易昭孤身一人在外受苦,自己却被众人捧着长大,心里不免堵得难受,眼眶一酸,泪珠夺眶而出。
“大哥你怎么才回来···,娘很想你,经常一个人偷偷抹泪···”
还没等房易昭回答,疆儿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姐,小姐,歇歇眼吧···”
房宜主猛地站起身,伸手想抓住房易昭,没想到扑了个空,眼看房易昭身形越来越透明,到最后竟凭空消失了,房宜主急的在原地跺脚,搓着衣袂,却无能为力。身子突然被人猛的一推,房宜主梦中惊醒···
疆儿呆呆的看着房宜主大睁着空洞的眼,顷时,一颗豆大的泪珠便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疆儿慌忙拿着手绢给房宜主擦拭:“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自己叫的时候不对,惊着小姐了?
房宜主缓了缓神,转头抓着疆儿的手,问道:“我哥哥呢?”
“二公子在校场,估摸着应该回府了···”疆儿回答。
“我说的是我大哥。”
“啊?···大公子···大公子不是在军中吗···”疆儿声音有点抖,心想小姐该不会中什么邪了吧?
房宜主低下头,有点沮丧,声音低低的:“那我刚才在和谁说话?”
疆儿转悠着眼珠,想着,要不要把小姐的情况告诉二公子。忽然看见墙头钻出一物什,待看清是一男人。疆儿下意识的大叫一声:“毛贼!”
房宜主忽的转身,倒是没看见什么人,只听墙外一声哀嚎,便静了下去。
“出去看看。”房宜主果断吩咐。
疆儿点头小跑着出了走廊,房宜主还仰着脖子往外瞧,似乎想看看谁什么人敢如此大胆,光天化日的扒将军府的墙。
还好祁护与小厮跑得快,在瑞伯带着家丁赶来之前,两人狼狈的上马逃走。
“少爷,还好咱们跑得快···”小厮心有余悸地说。
祁护不答话,只一直皱着眉头。
小厮见状,不知倦的连续追问:“少爷,您刚才看见什么了?”
“你说,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会有相似的声音吗?”祁护半自言自语,半疑问道。
祁护刚刚听见那小丫鬟跟坐在石凳上的女子对话,听话里的意思,石凳上坐的应该就是房家的千金罢。那房家小姐背对自己而坐,身形消瘦娇小,背面看跟平常人没什么不同。可是房家小姐一开口,祁护就呆住了,虽然距离远,听不真切,但音色还是很容易辨别的。怎么会···?这么像?
小厮低头思量:“少爷说的‘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是什么意思?”
“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子···”祁护将女子两个字咬得特别清楚,好像深思着什么深奥的问题。
“啊?···那···少爷见到那个姓梁的公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