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冉冉暗暗为珠娘祈祷,希望珠娘一定有喜,那么,无论是她,或者娘亲,都算逃得一条生路。
“娘,珠娘一定会有喜的。”她安慰道。
“太后真是的,她儿子一大堆妃子,眼看又一堆孙子了,可怜我豹儿什么都没有,连个夫人都没有!都怪老头子,说什么先立业后成家,现在家破人亡连个孙子的影都没有!豹儿也是,中的什么邪,学人家什么匈奴不成家,人家匈奴关你什么事!”申夫人咄咄不休。
申冉冉只有叹息。
连抱头痛哭也不能,相见争如不见,每见一次便往心上插一把尖刀。
却忍不住不见。
明知道她已经疯狂加糊涂,却记住从前她的温柔慈爱及对自己的好,哄着她,迁就着她,转移她的注意力,引着她说起从前的事情。
申夫人说不多时,总又开始咒骂珠娘,埋怨老爷子及儿子。
日暮回到王府,申冉冉筋疲力尽,瘫倒在矮榻上。
阿七请她起来进餐,她摇摇头,说不用。
“王妃娘娘,你还是吃点吧,事情还多,不吃哪有气力对付?”阿七劝道,蹒跚地去桌前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要喂她。
申冉冉闻到扑鼻的腥味,只觉胸口一阵窒闷,喉咙阵阵恶心,哇的一声,吐了阿七满身。
阿七顾不得擦拭污物,倒又惊又喜地望着她:“娘娘?”
申冉冉诧异地望着阿七奇怪的眼神,目光下移,凝在她污秽的裙子,以及突起的肚子上。
孩子?在这人仰马翻的时候来了孩子?
仔细一想,不觉心惊肉跳。她完全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
阿七唤青莲她们几个进来清理污迹,自己忙不迭去换衣服。
申冉冉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我不要,我不要孩子!”
“孩子?”青莲几个大喜,马上恭喜王妃。
和夏被申冉冉的叫声从床上惊醒,闻言喜出望外,跳下床来道:“冉冉,你有喜了?”
申冉冉默然。
和夏握住她的手,呀一声,说她手太冷了,穿得太少,马上拿来披风为她盖上。
“大热天,盖什么披风!”申冉冉不耐烦地将披风挥掉。
“哦,热?那你盖着披风,我为你摇扇子!”他小心翼翼地为她拢好披风,又从榻上拿起一柄绢扇,轻轻地在申冉冉身边摇着。
白梨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申冉冉两颊刷的变得通红。
只有和夏毫不在意,催她们赶紧清理地板,又吩咐撤掉桌上的饭菜,要厨房重新做新鲜的热饭热菜过来。第一次,他将拥有自己的孩子,他和冉冉的孩子,十个八个中的头一个要来了。
相比和夏的喜悦与激动,申冉冉外表冷淡,心里烦躁。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她冷冷地说:“不过吐一下而已,未必就是孩子!”
和夏大笑:“我说是就是,一定是!”
申冉冉坚持不是有喜,和夏也不生气,吩咐请胡太医过来。
“胡太医自从上回王爷中毒救醒后,说愧对王爷,收拾包裹跑了!”白梨应道。
“另外一个!”努力压低的声音,生怕吓了冉冉腹中的孩子。
“方太医?上次王妃受伤昏迷,王爷生气,骂他开的药方不灵验,将他撵走了!”还是白梨回答。
“找李总管!”和夏终于忍不住吼道,马上弯下腰,讨好地对申冉冉笑笑,“嘻嘻,我肯定能怀的是孩子,不怕吼。”
这人,走火入魔了,无药可救。申冉冉望着他,道:“万一大夫诊脉说不是呢?”
“不是?”和夏一愣,见她满脸忧愁,马上安慰道:“不怕,这次没有,我们继续努力,迟早都会凑够八个十个的!”
李总管请来的大夫,经过诊脉,说并非喜脉。
和夏怔了怔,问道:“请问王妃身体有何不适?方才呕吐了。”
原来是偶感风寒,大夫开了药方,青莲赶紧出去煎药了。
李总管送大夫出去。
和夏撩起三重帐子,将申冉冉的手送进被内掖好,说:“好好休息。”
不是怀孕,申冉冉松了一口气,不知怎的,心头郁闷还是挥之不去。她问和夏是不是很失望。
“生儿育女,本是天意,为何失望?你好好躺着,吃了药睡一觉,天亮了送你一个好消息。”他为她放下帐子。
“好消息!可是姑姑从宫中传来消息,说赦免弟弟?”申冉冉马上变得精神十足。
“呵呵,明天你就知道了。”他不答,快步离去。
第二日,申冉冉早早起来了,心神不宁地站在窗前张望,揣摩所谓的好消息。阿七来给她道喜,说菩萨显灵了,外面纷纷传说今早刑部大牢看守石塔离地四丈的墙壁上,显出了一个粗粗大大的赦字。那么高,直而滑的塔壁上,别说人,就是猴子也爬不上去,怎么写这么粗的一个字?
申冉冉差点站不稳摔倒。
赦!
太好了,弟弟有救了!这就是和夏要送给自己的好消息吧,不管他用了什么方法,反正有效了。
过了一顿饭功夫,马上又传来消息说,刑部专门从塔顶垂下软绳梯,着人爬到那字附近去看了,据说是大量的蚂蚁集结而成。
蚂蚁!申冉冉想到,如果先在墙壁上按笔画涂上蜜糖,蚂蚁就会慢慢受到蜜糖的吸引,聚集在蜜糖上,蚂蚁多了,就显示出字迹。
只是,谁能在离地三丈高的石壁上写字?和夏、萧枭与小福,都可以飘来飘去,可是漂那么高?你当武侠片完全无视地心引力呢。
据说刑部将当晚轮值看守的人都一一盘问过了,并无可疑。
墙,高。
申冉冉终于想到了一种方法,却不敢相信那样神奇。
和夏一日没有出现。
第二日一早,满城喧哗,据说刑部大牢看守塔上出现了个“申”字!从刑部散布出来的消息更加神奇,前一晚上,刑部灯火通明,照着看守石塔光如白昼,并无半只人影经过。折腾到天蒙蒙亮,人们惊诧地发现,一只一只黑蚂蚁竟匆匆往塔上爬,不多久形成了一个大大的“申”字。
赦,申。人人都说,是菩萨可怜他们申家唯一的香火就要断绝,显灵了!
此后几日,民间不断传来各种奇闻,上天显灵要赦免申豹的迹象层出不穷。比如某县密密麻麻的老鼠在街道上汇聚成申字,某郡燕子在天上飞集合成申字,某村水塘里的鱼也集合成申字,某处一只使用多年的老黄牛死后,牛皮里面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申字,某名刹新铸的一个大钟,每次撞钟不是“当当”响,而是“申申申”响个不停,后来干脆不撞也响,某个刚出生的婴儿一开口不是哇哇大哭,也是“申申”不绝……
诸如此类的奇闻,比申冉冉所想的装神弄鬼更加荒诞不经,举国却传得轰轰烈烈,有鼻有眼的,仿佛个个亲眼看见一样。
自然,这样的传闻也吹到了太后耳中。
她马上唤和秋过来,着他去查探何人在兴风作浪蛊惑民心,又召申钺即刻进宫。
申钺这些日子,混混沌沌的,由得夫人与刘管家胡闹,只一门心思在青石镇的深山中为儿子营造墓地。奉太后懿旨进宫,他既不换官服,又不换新衫,连衣袍上的泥土也不曾拂掉,就那样来到太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