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完全变了,所有的槅扇雕窗,家具,陈黑,淡紫,金黄,流泻着木材的原色。
“你喜欢吗?”和夏问。
“这个?有点怪。为什么都不上油漆?”申冉冉总觉得不如原来的房间简单舒适。
“我的申大小姐,难道你没有看出来,这里面每一件都是楠木制的吗?楠木上油漆?”
和夏的话语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申大小姐处变不惊,道:“哦,楠木做的。”
听她语气,就跟平时说这是猫这是狗一样平常,丝毫没有将楠木二字放在心上。
和夏差点气绝。他本来想象着她踏进房内这一刻的狂喜,谁知道她波澜不惊,毫无反应。
申冉冉回头见他脸色不好,马上补充一句:“嗯,很贵吧,实木家具。”想当初,她买一个小小的号称实木其实不过贴了一层木皮的三层小书架,打了特价还要七十块大元,如果这都是实木,肯定价格不菲。
她正好走到一张大桌子前,阳光映照下,只见桌子闪烁着丝丝金光。她一怔,吞吞吐吐问:“这是传说中的金丝楠木吗?”
“是。”
申冉冉立时化石。她一向只听说金丝楠木棺材,并且听说和夏房内就有一具,后来证实没有,如今第一眼亲自见识到了金丝楠木桌子,怎一个奢侈了得?
“不仅这桌子,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金丝楠木。”和夏说,“他给你楠苑二字,我给你一座真真正正完全由楠木打造的楠苑。”
“请问,你这算是吃醋还是与和秋哥哥较劲?吃醋?我想我没有这么大的魅力,与和秋哥哥较劲吗?”申冉冉终于清醒过来,单刀直入。
和夏摇摇头,说道:“不,我没有和谁较劲,只因为你的小名里有个楠。”
申冉冉的呼吸为之一滞。
他说得太平淡,她心中反而波涛涌荡。金丝楠木何等珍贵,他竟为自己打造了一间金丝楠木房子!
“可是,我没有说过我喜欢楠木!”她喃喃说道。
“我不管,反正有个楠字!你来看看这张床,这可是我花了不少心机挖来的宝。”和夏将她拉过槅扇,带到大床前。
天,是这张床!
申冉冉扑了过去。
她就是发梦,也忘不了这张将她送来和国的大木床!
想当初,她就是在旅游投宿的时候,睡了一个老婆婆家古老的大木床,醒来竟发现自己变了一个模样,出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和国。
她抚摸着床屏上雕刻的四季平安、喜上眉梢、万事如意等吉祥图案,拨弄着床头可活动的木葫芦木珠子,泪水一串串滴落。
是不是只要在这床睡上一觉,她就会回到原来的世界?这一切都成为梦幻?
“最好就是这床,冬天不凉,夏天不热,呵呵,还没有布置好席子帐幔呢。已经吩咐取龙须草细席,帐幔,我知道你不喜欢花样繁杂的。”和夏诧异她的激动,觉得不同平常。
“谢谢。”申冉冉第一次真心实意,对他说出自己的感谢之意。
皇宫内,有别于无双王府的春意盎然温情脉脉,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混沌闷热。
和秋觉得喘不过气来,面前众大臣的脸一张张漂浮着,他的心思不知飞到了什么何处。
众大臣一个接一个,异常激动地弹劾无双王和夏,说他不顾国库空虚民生艰难,穷奢极欲,耗费大量资金在府内大兴土木,甚至为无双王妃打造了一座完全由金丝楠木构成的院落。
老宰相申钺的脸色特别难看,颌下白须无风自动,显得内心激动不已。世上谁人不晓,无双王妃就是申家大小姐,几日来,为了将府中姬妾赶出,不惜花费重金陪嫁。
“陛下,世人皆知陛下以孝治国,友爱兄弟,无双王身受隆恩,目无法纪,肆意妄为,逾越礼制,世人也多侧目,朝野皆议论纷纷。如果不严加控制,只怕有朝一日,做出更加不堪的事情来!”赤天侯夏伯威慷慨陈词。
众人脸上都泛起讥笑。
谁人不知,赤天侯夏伯威刚刚聘了原属无双王的宠妾,如今进谏,大有可疑。
老太师娄僧宝立刻出列进言:“陛下,京城中无人不晓,无双王遣送姬妾出府,个个重金陪嫁,据云赤天侯新聘的续弦,便得了一万八千两的陪嫁。”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面色各异,赤天侯愤愤回道:“哪有的事!”
“陛下,眼下春雨无着,春耕延迟,和国危矣。无双王深受国恩,不思报国,炫耀奢华,请陛下严惩!陛下,万万不可因一弟而得罪天下万民!”娄僧宝跪倒在地,言辞哽咽。
和秋怔怔抬头,道:“老太师快快请起,一切从长计议。”
他并没有听清楚他们所奏何事,只是看见老太师突然跪倒在地。
喧喧嚷嚷闹了一个早上,直到散朝,申钺也一言不发。他的门生也同样不曾为无双王府及申府申辩。
和秋闷闷不乐往崇光殿走。老总管张大海见他神色,本不想提,又不得不提,轻声问他可要去太后那里问安。
“不去,今日累了,先歇着!”和秋不耐烦地说,眸子已经森冷。
张大海不敢再作声,微弓着腰,踏着小碎步紧随其后。
崇光殿,高大巍峨,富丽堂皇。他回到殿门口,止住宫人的行礼及通传,抬起双手,将僵硬的脸抹了又抹,才轻快地走进去。
皇后莎莲罗默默地坐在窗前,望着窗外一渠流水。
“皇后,今日可曾出去赏花?御花园中那一片桃林开得十分热闹,朕扶皇后出去走一走可好?”
温柔体贴,他是个好丈夫。莎莲罗从流水收回目光,道:“今日陛下回来太早。”
她忘了行礼。和秋并没有放在心上,扶住她的肩膀,柔声问道:“今日可曾进餐?可曾呕吐?你这脸庞,比刚进宫时,减了许多,不像饱满丰盈的莲花,倒像尖细可怜的睡莲了。”
“谢陛下感念,臣妾今日胃口很好,喝了一碗梅花粥,陛下不必为臣妾操心,还应将心思都放在国事上才是。”莎莲罗恭谨地说。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和秋马上发作:“国事国事!还不是那群老头子!又在说夏弟的坏话!过了年,弹劾夏弟的折子如雪片飞来,是不是该装一大箩筐,给夏弟送去!”
去年,蓝昊与曈国交战,弹劾蓝昊的折子就是如雪片飞来,他始终不为所动,最后将所有折子装在一个大箩筐中,贴上封条,遣人送去给蓝昊。
蓝昊胜了,回来时对曾经弹劾过自己的官员不曾有半点怒色。和秋一问,他跪倒请罪,只说自己感谢皇上信任,诸位大臣为国着想,也是好意,他早将所有折子一把火烧了。
莎莲罗见他如此震怒,吓一跳,连忙好言安慰,又请他喝茶,亲自烹水、洗杯。
和秋见她如此婉顺,不由在心底长叹,握住了她微凉的手:“皇后,就算所有人都与朕为难,朕有你,够了。”
他从她手中取下白玉一般晶莹的瓷杯,放在托盘中,轻轻将她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