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蓝昊将军,难道他们有什么瓜葛?申冉冉心头起了疑心。
在申府的时候,她也常常听妹妹们说,蓝昊将军英明神武,文韬武略,乃是和国第一英雄,他今年才二十九岁,头一个妻子难产死了,至今尚未续弦。妹妹们也常开玩笑,说看看将来那个妹子有福气嫁给他呢。
细雨斜飘,如无边无际的丝网,笼罩了天地,也笼罩住了巍峨华丽的崇光殿。
莎莲罗立在窗前,望着窗外密密麻麻的雨,不由想起了那句词:“天不老,情难绝,心如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皇后,夜深天寒,小心保重。”和秋走过来,为她披上了一件暖烘烘的大披风,拥住了她娇弱的身体。
那是刚刚从他身上脱下来的,还带着他的体温。她的心也浮上暖意,伸出双手,将他冰冷的双手拖进披风内,柔声问道:“太后娘娘有何懿旨?”
“太后,太后……”和秋的眸子里倏地涌上一片灰蒙蒙的雾。太后,他的亲生娘亲,声色俱厉地斥责道:“他要死,便由得他死!又不是你下的毒,巴巴的救他做什么!”
他当时分辨道:“母后,若皇弟一死,朕百口莫属,天下人人都以为我弑父杀弟!”
“啪!”太后毫不客气,在自己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脸上立时高高肿起,唬得他筋骨酸软,跪倒在地求饶:“母后有什么不满意的,责罚孩儿便是,千万要保重。”
“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弑父杀弟,天底下也只有你一个巴不得赶紧套上这两项大罪名!真是气死哀家了,白白教诲你一场!”太后泪如雨下,“皇儿啊,自从先皇不幸驾崩,你在危难中登基为帝,我们母子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和夏,哼,那个贱婢的儿子,二十年前要是真的死了倒好,偏偏野芒那个老和尚多管闲事,非要说什么他需要避世隐居,不出红尘半步。如今,天下太平,皇儿威加海内,他又出来捣鬼,说不定就是他自己喝的毒,给皇儿扣上一顶杀弟的大帽子!”
“皇上,皇上,想什么呢?”莎莲罗温柔地问。
和秋回过身来,对着莎莲罗如水荡漾的眼波,心中一暖。就算天下误解了他也不要紧,还有莎莲罗在,这个一心一意依恋自己的女子!她与她的亲姐姐莎莲娜不仅面貌相似,脾性也相似,他何德何能,今生遇见这两位柔情似水的知己?
“没想什么。”他并不回答,转而问她今日可曾见到蓝昊大将军。
“见到了,没想到蓝大将军如此年轻英俊,倒像一个文弱书生。”莎莲罗笑道,“和国水土真是养人,出了皇上这样顶天立地气吞山河的君主,又出了一位俊美如女子的无双王,我只道和国灵气已经集中你们二人身上,谁想到还有一位截然不同的蓝大将军。”
和秋哈哈大笑,心中郁闷一扫而空,赞她舌绽莲花,难怪叫莎莲罗,看来她应该改一个别名叫解语花,又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羞得她面红耳赤,叮咛一声,将脸藏在他怀中。
“呵呵,皇后,我们去奋斗咯!要不,和国第四位美男由何而来?”和秋抱起莎莲罗,低下头,在她光洁细腻的脸上亲了一口,又含住她小巧的耳垂,往床榻走去。
莎莲罗梦幻似的发出一声娇喘:“皇上!”
窗外,斜风细雨,如情人眼波脉脉,似乎也怕惊扰了殿内的旖旎风光。
夜,更深了。
风声雨声细不可闻,远远传来宫内太监敲击木梆之声:“橐--橐!橐!橐!”
一长三短,已经四更。
莲花滴漏中的声音显得更加清晰,一声接一声,似乎就滴在心头。
宫女灭了大多数灯烛,只余下床边五尺远处一树九莲花灯台的灯芯仍在燃烧,如梦般笼着六朵朦胧的淡光。这莲花灯台,还是姐姐莎莲娜当年的遗物,多年不用,在自己进宫后,皇上才又命宫人寻出使用。
借着灯光,莎莲罗侧卧着,打量着和秋。她最喜欢这样偷偷这样做,有时候和秋会忽然睁开眼睛望着她,她微微一笑,他也微微一笑,拥她入怀。
和秋已经沉沉睡去,眉头依旧紧锁,嘴角也没有松弛。莎莲罗将手探入自己怀中,温热了,才轻轻伸过去,慢慢抚平他紧锁的眉头。
和秋咕噜了一声,翻了个身,将莎莲罗的手压在头下。
莎莲罗一动不动,生怕惊扰了他的美梦。
今日,他们本来率领文武百官欢天喜地出宫去,迎接凯旋而归的蓝昊大将军。皇上为了让自己开开眼界,不顾太后阻拦,硬是将自己也同车带去,为了少受些颠簸,他执意让宫车走得非常非常慢。
那时候,两人偎依同坐车内,看着帘外的冬日景色及车后浩浩荡荡的文武百官,何等温馨甜蜜!
可是,离城还没有二十里,后面忽然一骑飞驰赶上,来人滚下马鞍,禀告无双王中毒卧床,不死不活。
皇上一听,神色大变,立刻要调转车头回京。
她劝他冷静,举国皆知他离城百里前来迎接凯旋的蓝昊大将军,如今忽然调转车头,岂不让蓝昊大将军心冷?让浴血奋战的将士心寒?
皇上沉吟半刻,立刻召申钺老宰相前来,吩咐他保护好皇后,继续率领文武百官前往迎接蓝昊,自己马上回京看望无双王。申钺一味顺从皇上,任他与护卫申豹骑了骏马随来人离去。
身边的和秋又翻了个身,嘴里咕噜了几句。
莎莲罗中断了回忆,抽出早已发麻的手,为他拉上锦被。
“你是皇上还是朕是皇上!”和秋忽然怒喊了一句,如惊雷般响彻寂寂黑夜。
莎莲罗一惊,以为他发了噩梦,赶紧拥住他,轻轻抚摸他的额头,又去轻拍他的背脊。
和秋嘟嘟囔囔说了几句,抱住她的手,如同婴孩一般,蜷缩起来。
皇上,肩负万民的皇上。
她心头说不出的疼惜。
进宫这些日子,她看过太多次皇上气咻咻的从太后宫中回来,每次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刚与人生死搏斗过--或许她使用这个词语不对,可是生在皇家的母子,本来就是最可悲的母子。从前相依为命,如今表面母慈子孝暗里波潮涌荡。
想起太后那双阴沉沉的眼睛,她不寒而栗。
“你啊,看上去比你姐姐倒还懂事些,希望往后多多劝阻皇上,用心办好朝事,莫镇日寻欢作乐,只顾芙蓉帐暖,不顾朝堂钟响!”
听听,这像是婆婆对新媳妇要说的话语吗?
这是太后对皇后说的话语吗?
倒像她就是褒姒、赵飞燕、张丽华、杨玉环似的。
她只觉得心头无尽的烦闷,叹了口气,眼前倏地浮起另一张脸,几乎与无双王相似的脸!只是相比无双王的苍白温润,他更加黑瘦,眼睛却更明亮。
他昂首骑马而来,银色头盔飘散着红色长缨,红色金花御袍掩映着银色铠甲,冬天的暖阳照到他越发神采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