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咧嘴一笑,软软的说道,“娘,昭儿终于找到你了。”
昭儿!乍听见这个名字,我的心中如重鼓捶下,狠狠一颤,不过面纱后的脸却是没有露出丝毫惊喜和讶异的表情,哪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啊,也许只是名字相同吧,再说了,就算真是我的孩子见到我,凭我现在的装扮他又怎么可能认得出来,轻摆右手,挣脱了被小孩抓住的衣衫,眼角一飞,抬头对着搂着我的步冥道:“走吧!”
搂着我的手紧了紧,随后属于他的磁性嗓音才响起,只是一个字--“好。”
“娘,不要走……”
才迈开步子,小孩的手又牵了上来,软软的声音再次响起,有着哀求的味道。
虽然心里不想,但向前走的步子终归还是停了下来,低头再次向小孩看去,才发现这个孩子长得的确很漂亮,一头乌黑的头发用白色缎带随意的束着,皮肤又白又嫩,黑色的大眼睛上有一排浓密微翘的长睫毛,鼻子又挺直又小巧,又红又艳的小嘴像颗水灵灵的樱桃。
我的昭儿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想到这里,我心里一软,开口问道:“为什么唤我‘娘’?”
见我说话,小孩眼中一亮,瞬间绽放笑颜,小嘴有些激动的说道,“因为爹说过,娘太美,所以总是带着面纱的。”
敢情是这样,我嘴角牵起一丝苦笑,正准备再次开口说话时,一阵低沉浑厚的嗓音幽幽传入过来,“昭儿,不许胡闹。”
听到这个声音,我的心上像被一只手重重的扯了一下,身躯不由自主地一僵,居然真是这个人!
这个人,曾经在我赖在床上不想动的时候,笑着刮我的鼻子说过,“懒得像个小笨猪!”
这个人,曾经在我被玄夜掳走救回来后,紧紧的搂着我,蹭着我的脖颈,将唇凑到我耳边,轻声说过,“月月,不要胡思乱想,我爱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爱你,一如既往,坚定不移的爱着你……”
这个人,曾经深深的凝视着我,坚定的说过,“月月,我们成亲吧!”
这个人,曾经偏头吻着我的发,轻轻说过,“就算是死亡,都无法将我们分开。月月,你愿意与我一道上穷碧落下黄泉么?”
这个人,曾经那么轻松将我整个人抱起,轻咬着我的耳垂,说过,“你是我的了……”
这个人,曾经在我面前笑得眉眼弯弯,说过,“小傻瓜,我想要男孩,是因为男孩会长的像你。”
这个人,曾经拉着我的手,眼中隐隐含着水雾,心疼的对我说过,“男孩,月月,你为我们泽王府产下小王爷了,太好了。”
可,还是这个人,也对我说过,
--“是的,我不是诺,从来都只是龙泽,不是诺。”
--“在月虹带你来落月山找我时,我催眠了你三天,所有的事包括关于‘诺’的一切回忆都是你自己一点一滴讲出来的……”
我以为我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忽视掉这个人,继续向前走,但是这个声音却像个魔咒一般,不停的在我耳边响了起来,很多这三年来我刻意遗忘的事情犹如雨后春笋般在我脑海中不断浮现。
一时之间,思绪如同拧在一起的麻绳,剪不断,理还乱。
“还好吧?”
步冥关切的问候打断了我片刻的怔忪,点头笑笑,道,“好可爱的小孩。”
“娘,我叫昭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孩已经落入了男人宽大的怀抱中,此时正嘟着嘴不满的说道。
原来他真是昭儿呢,是我十月怀胎所生下的孩子,一个因为阴谋和欺骗而诞生的孩子,一个来到这个世上只是为了充当某人药引的孩子,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孩子……
“昭儿,不许再胡说!”男子貌似凶狠的威胁道。
“爹,昭儿没有胡说,昭儿有看见爹书房挂着的娘亲的画……”
“谁允许你进去的?”男子的声音严厉的问道。
“……”
“爹的话你当耳边风是么?”
“爹,昭儿再也不敢了。”
不愿意再在此处待下去,怕自己流露出过多情感,我转身拉起步冥准备继续向前走。
“二位请留步。”泽王爷低低说道。
还是要说话么?我心中冷笑着,停下脚步,终于抬头。
一眼望去,沧海桑田。
三年没有见,貌似这个人苍老了不少,而他的头发也的确如外界传言那般,银色及腰,随意的披散在身后,绑了个松松的结,好象随时会解开的束缚似的。穿了一件深蓝色的长袍,面无并无多余的表情,身上透着一股自然的高贵清冷的气质。
高贵么?呵呵,的确如此,人家可是这龙天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泽王爷呢!
“有事?”没有等我说话,步冥淡淡的问道。
“让二位见笑了,小儿年幼无知,冒犯之处,还请见谅。”龙泽微微颔首,说着客气体面的话,一双眼锐利如鹰,却是直直的盯着我。
步冥许是察觉到了龙泽的视线,将我占有性的将怀中又带了一步,淡淡说道,“无妨。”
龙泽抿抿嘴似乎还欲说什么,不过,此时身后传来的女子的一声“步,步冥……”将我们的注意力全吸引了过去。
开口唤步冥的女人一袭绛红色长裙,大约四十来岁年纪,眉目甚美,脸上略施脂粉,肤色白嫩,只是眉梢眼角间隐露皱纹,她的身边还有一袭深绿色长裙的女人,约莫也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一张芙蓉秀脸,双颊晕红,姿容也是极为秀美的。
而这两位女人的身后紧跟着的两位男子,一位桃花眼,眼角上挑,俊美修眉,顾盼神飞,长身玉立,一身白色长衣,正衬着他的不俗的气质。另一位仍旧一袭黑衫,眼眸犹如闪耀着群星的夜空深邃而幽远,仍旧不变无喜无怒的俊颜,犹如万年不化的冰山。
这一白一黑的两人,不是水城和南宫宇飞又是谁?原来这二位是分别陪着自己的母亲大人来看戏了。
呵呵!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呢!看着面前突然之间聚集的越来越多的“熟人”,我心里好笑的想到,这下可热闹了。
步冥抬眼看着开口唤他的女人,声音不高不低道,“南宫夫人。”
南宫夫人,自是南宫绝之妻,南宫宇飞之母,月君雅。
步冥此话一出,只见月君雅本来有些欣喜的眼眸一黯,不过马上便被她低头掩饰了过去,再次抬头,目光盈盈若秋水,仿佛是朵被春风催开的最美丽的琼花,眉宇间全是温柔,如此快的转变,让人几乎以为刚才她那须臾间出现的黯然是错觉。
“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月君雅温婉一笑。
步冥弹头道,“好久不见了。”
“这位,这位是尊夫人么?”月君雅的目光扫到我,有一瞬间受伤,询问的声音似乎都有些许颤抖的味道。
步冥略略沉吟,低眉温柔地看我,面上带着浅浅笑意,道,“她,还没有答应我呢!”
我仰头便见步冥正深深的看着我,红润的薄唇微微张着,勾画出完美的线条。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但是此时此刻好像也不容我辩解什么,于是,我勾起唇角,美目半弯,笑了起来,眉目间仿佛瞬时开出一朵妖艳魅惑的罂粟花。
“娘,不要答应他。”昭儿瞪着步冥,大声吼道。
幼稚的童音悦耳动听,不过这话听在个人耳朵中,却是意味不已,只见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表情或惊讶,或怀疑,或迷蒙……精彩纷呈。
一阵风吹进,我的长袖飘然而起,四周一片静谧。
“龙昭,你如果再胡说一句,我马上让老王送你回府。”龙泽的声音中已经有了一丝愤怒。
可是这样的威胁好像并没有起什么作用,昭儿目光向我求救般的投来,扁着小嘴,伸出小手,说着,“娘,抱抱昭儿……”
呵呵,真是个固执的小宝贝,我心里流过一股暖流,面上却还是丝毫未动。
“小昭儿,‘娘’可是不可以乱认的呢!”
水城懒懒的嗓音此时传来,只见他微微上扬了一点点的嘴角,桃花眼若璀璨的琉璃般耀眼。
“咦!城叔叔,宇飞叔叔!”昭儿的小小身子在龙泽怀中扭了扭,睁大眼睛看着水城和南宫宇飞,开心的大声喊道。
“臭小子,现在才看见我们。”水城宠溺的对着昭儿笑道。
一旁的南宫宇飞的冰山脸也出现了丝丝笑意。
这三年来,每次雪儿去看望昭儿,这两人都会随着她一起的,这我是知道的,所以昭儿对他们二人熟悉也是在我意料之中的事。
“城叔叔,昭儿才没有乱认娘呢!”片刻之后,昭儿才反应过来水城的话,不满的说道。
“是不是小昭儿认为只要是蒙着面纱的女子都是小昭儿的娘呢?”水城想来也是明白了昭儿叫我娘的原因。
“才不是呢!”
水城走过去,将一直在龙泽手中动来扭去的昭儿接了过来,抱在怀里,轻声问道,“小昭儿告诉城叔叔为何要唤她‘娘’,嗯?”
昭儿垂下眼帘,低声喃喃道,“昭儿也不知道为什么……”
有些泄气的声音让我心中有些不忍,再加上现在投在我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我低声对着步冥道,“走吧!”
步冥环住我的腰身,向前迈开了步子。
“从现在起,唤你什么?”
走的过程中,步冥低头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问道。
知道我不愿自己的身份曝光,真是个细心的男子呢!
水心妍,心妍,妍,苏月,月月……在这些人面前,这些称呼统统不可,那就用这个身体本来的名字吧!
我抬头,笑靥如花,低声道,“唤我倾城吧!”
步冥低头凝视着我,墨黑色的睫毛又长又卷,线条优美的薄唇挽起一个优美的弧度,道,“名副其实。”
经过一道不长的走廊,便到了梨园的表演大厅,不是特别的大,但是布置得古色古香,很是精致,烛火熊熊,照得整个大厅犹如白昼,表演的台子早就已经搭好,大厅分为上下两层,没有包间,一楼是普通席,此时差不多已经坐满了,大概有三百多人。
二楼是贵宾席,其实与一楼也没有什么太多不同,就如同现代大礼堂的二楼一般,不过,只有一排,前面已经摆好了水果点心,大约可以坐下二十多人。
好巧不巧的是,我们这一行人的座位都在第二排。
现在,我的左边是搂着我的步冥,右边是月君雅,昭儿被水城抱着,不知道水城此时给他讲了什么,小脸笑得格外的灿烂。
表演还没有开始,整个大厅此时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我闭着眼睛靠在步冥胸前,突然之间觉得有些累。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昭儿,而才三岁的昭儿竟然在只看见我的画像的情况下,就唤蒙着面纱的我为娘,这让我更加的意外,同时,也有些苦涩,相见而不能相认,这种感觉很心酸,也很无奈。
就在此时,一阵若有似无的飘渺香气传入了我的鼻子,这是圣魔教联系的方式之一,莫非今晚的行动处什么意外了?
我心中一惊,对着步冥说自己要方便一下,便起身向外走了去。
梨园的后院,假山环绕,清水潺潺,一大片种满粉色荷花的池塘之中,片片荷叶相连,朵朵竞相绽放,细致淡粉的荷瓣错落有致的层层叠叠,露出那嫩黄色的花心,一股浓郁花香肆意弥漫。
由于此时的人群都聚集在前厅,所有这里很安静。
“教主。”来人无声无息的在我面前单脚跪下恭敬道。
“说。”
“庆元公主死了。”
“知道了,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