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亭眼里慢慢浮起一层水雾,强忍着哽咽,轻声说:“如果……我再也醒不过来呢?以笙哥,你会怎么办?”
其实这才是她所担心的吧,害怕自己会离开他,害怕她会就这样溘然长逝。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会怎么办呢?
“那么,我就去找一个跟你相像的女人,把她当作你,好吗?”莫以笙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闭着眼睛,慢悠悠的说。
好一会儿,温亭都没有说话,病房里安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微微的颤,莫以笙赶忙低头查看,“怎么了?”
温亭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却不能阻止眼泪泛滥。
莫以笙一边用衣袖给她擦眼泪,一边柔声哄着,“我逗你的,我怎么会去找其他的女人呢……乖,不要哭了,是我错了,好不好?”
温亭却哭得越来越凶,好不容易平缓了情绪,才抽噎着说:“以笙哥,我不要你去找别人,跟我再想也不要,我希望你心里永远都只有我一个……可是……可是这样的话,我就太自私了,如果我真的死了……以笙哥,要是有一天你真的爱上别人,可不可以不要忘了我……”
温亭语无伦次的诉说着自己对他深深的爱恋和牵挂,这让莫以笙心里既高兴又酸涩。她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爱他,可是他们竟然荒废了近两千个日夜,而今又走到这一步。
莫以笙一点一点吻去温亭脸上的泪水,幽幽的说:“我不会爱上别人,即使再相像也不是你,除了你,我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亭亭,我们是连在一起的,不要考虑手术能不能成功,明天之后会是什么样子,我们不会分开的。你在哪,我就会在哪。”
原来他是这样的打算,温亭震惊的连眼泪都忘记要流下,抬头看着莫以笙。
人在真正面对的时候,才会知道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她也想装一装伟大无私,告诉他只要你能幸福,陪在你身边的是谁我都不介意。可真的听他那样说的时候,她才知道一个人对爱人的占有欲有多么强烈。
她希望自己是他今生唯一的爱人,却又不愿他再没有她的日子里过得太过清苦,这些天来她的纠结都缘于此。可听到他这么说,她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高兴,她的命牵着他的,她该是怎样的幸运,才能遇到这样一个男人。
“以笙哥,我有句话从没跟你说过,现在,我想告诉你……”
“不必。”莫以笙拇指按在她唇上,她想说什么他都知道,她的想法他也都清楚,她是担心错过今天,就再没有对他诉说的机会。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明天手术结束,你清醒以后再告诉我。”
在麻醉剂的作用下,温亭的意识渐渐涣散,坠入一个又深又黑的洞中,奇怪的是她没有感到害怕,因为似乎能听到莫以笙对她说,别怕,我就在你身边。
手术室外,是焦灼的等待。
莫以笙坐在离手术室最近的位置,仰头看着“手术中”三个亮堂堂的红字,精神也似乎全部集中在那三个字上。
杜敏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以笙,放松一点,亭亭会好起来。”
莫以笙木然的转过头看了眼杜敏,说:“杜姨,将来……不管怎么样,请让我和亭亭在一起,好吗?”
“以笙……”杜敏握着莫以笙的手,不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类似的话,好像交代一些自己已经无法做到的事,她心里的不安不断扩大。
“以笙,你要相信亭亭,她不会舍得离开你的。”
莫以笙点点头,“我相信,我也不能离开她,所以,无论如何,我会陪着她。”
杜敏眼睛里涨的有些难受,扭头悄悄擦了擦眼角,站起身离开了。她没法再对着这个孩子,她曾经想要将这两个人分开却没能做到,现在倒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坚持。一旦手术结果是个不幸的结局,她的默许就是让这两家人变得更加不幸。
温盛仁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递给莫以笙,莫以笙看了看没有接,“已经戒了。”这段日子再烦乱,再难受,他也没想起过要抽一支烟来缓解。和温亭在一起以后,很多习惯都慢慢的改变了。
温盛仁把烟捏在手里转了转,看到墙上的禁烟指示牌,又把烟揣进口袋。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决定?”温盛仁听到他对温亭说的话,对四婶说的话,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不记得了。”莫以笙依旧盯着门上方的三个字,轻描淡写的说:“谈不上决定,只是当我知道可能会失去她的时候,我就了解了,如果没有她,是生是死,对我来说就已经没有太大区别。”
温亭挽着莫以笙的胳膊,慢慢走在白雪皑皑的街头,脚下咯吱咯吱的声响是她脚步沉稳有力的见证。
莫以笙还记得那天等在手术室外,期间一个护士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很快又捧着血袋跑进手术室,当时他的心就像被架在了半空。他看到温盛信紧张的追着护士问情况,而他就只能僵硬的坐在原地。
护士当然是没有时间对他讲起温亭的情况,手术室的门砰的一声从里面关上,温盛信还在门口嚷着,“护士,到底怎么回事!要多少血,那是我妹妹,我也是O型血!”后来是温盛仁不堪其扰的把他拉开,大家这才又重新恢复安静。
足足四个小时,Jonassen从里面一走出来,就被大家团团围住,慕西霆在一旁充当翻译,他说:“虽然手术期间,温亭的血压一度下降到危险值,但是她很顽强,手术很成功。现在只要等她醒过来,看看她的肢体功能有没有受到影响。”
短暂的欣喜过后,又是无尽的等待。
原本大家都坚持要等她清醒,可医院这地方需要的是安静,温老爷子一声令下,他们再不愿意也只能乖乖回去。只是交代莫以笙,只要温亭醒过来,就要立刻通知他们。
病房里只剩下他和她,和那一个多月来,每一个夜晚一样。他静静的坐在病床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氧气罩上因为她呼出的气总是笼着一层薄薄的白雾,那是生命的气息,很美好。
她睡了很长的一觉,第二天清晨,他听到第一声鸟鸣的时候,她的睫毛微微颤动。
“亭亭。”一夜未眠,莫以笙的声音有些嘶哑。
温亭的眼睛很亮,看到他,轻轻的笑出来。不过是眼角眉梢流露出点末笑意,在他眼中,却是从未见过的璀璨。
Jonassen医生为她做了详细的检查,确定颅内淤血已经清除干净,但神经还是受到一些损伤,她右边肢体的行动能力减弱大半。
听到这样的结论,温亭多少有些沮丧,莫以笙轻抚着她的脸,说:“没关系,通过复健是可以恢复的,就算以后真的不能动,还有我。”
出院以后,温亭没有回大院,直接被莫以笙接到了自己的住处。温亭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爷爷和妈妈的,只是他提出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反对,这让她心里有些不平衡,好像她的监护权已经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就被全权移交给他了。三哥甚至还对她说,要听以笙的话,不能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