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开心的还有范天妒,他开心是因为王茜而开心,现在的他脑袋里没有别的,只有眼前这个笑靥如花、青春靓丽的女孩。
对于二人的甜腻,桌上的很多人都看不下去了,惩罚了范天妒几瓶酒,他们才重新把目光转到屠一身上。经过前面的事,大家对屠一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了,大家一口一个“一哥”叫着,恨不得把马屁拍穿。屠一见王茜完全把自己忘到一边了,也正好乐得去感受一下这久违的年轻,他依然话不多,只是大家在面对他时,已经完全没有拘谨了。整个酒桌上一片祥和快乐的气氛,唯一安静的反而是平常最活泼的晓志了,有屠一在,他的表情总是畏畏缩缩的,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古人诚不欺我也!
酒足饭饱,王茜在屠一的强烈要求下终于一步三回头的被带了回去。范天妒在王茜走后又开始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在王茜和屠一消失在马路黑暗中时,晓志终于爆发了。
“我草,屠一那个疯子,天哥,你偷师成功一定要替我报今日之仇!”
晓志又活过来了,站起来对着屠一远去的背影叫嚣着,周围人被他义愤填膺逗到哈哈大笑。
“草,什么叫偷师?叫你平常多读点书你偏不读,你个文盲!”范天妒没好气的骂道。
大家打打闹闹又是一阵,这才散掉。
公元一九九四年七月三十一号,农历六月廿三,晴,早上八点,范家娱乐园。
范天妒在王海和晓志的护送下上了屠一的车,车发动时,范天妒向着车外挥一挥手,脸上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
“天哥,艺不学成,逝不归来,家里的老婆和孩子,兄弟我帮你照顾了!”在车子刚走开,晓志义正言辞地向范天妒喊道。
“嗯,保重!”范天妒身子探出车外,对着晓志一抱拳,同样大声的喊道。缩进车内,范天妒一脸的正经。
“哈哈哈哈,逗死我了,天妒,你们能不能每天不要这么逗啊?”王茜被范天妒和晓志刚才的表演逗坏了,在后座笑地直不起腰。
前面开车的屠一也给逗乐了,他佯装严肃地训道:“范天妒,少在这里搞怪。等下到了五台山,你给我收敛些严肃点!”
“好的。”范天妒这才撇撇嘴点头道。
可没过几秒钟,范天妒的声音又出现了,“王茜,你怎么也去五台山?”
“爸爸他们还没来,我一个人在矿上,他们不放心,所以就带我一起去了。”王茜老老实实地回答着,可马上她又瞪着范天妒抬高了嗓门,“怎么?不允许我和你们一起去么?”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求之不得呢。要不我一个人对着……我还要郁闷死呢!”
范天妒向王茜眨眨眼睛,一脸的抱怨。王茜也会心地点点头。
“范天妒,你说什么?你最好给我安静点!”屠一发飙了。
“好吧!”范天妒点点头,和王茜两个人吐吐舌头,耸耸肩,这才安静下来。
到五台山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了,屠一停好车,带着他们找了家饭店随便填饱了肚子,才又重新上车向山里开去。屠一自从进了五台山就一直很少说话,甚至连具体要去什么地方都没有告诉他们。范天妒和王茜在山路的颠簸中,屁股受尽了折磨,不过他们看看屠一那杀死人的表情,什么都没敢问,只是乖乖地看着沿途两旁的风景。
车子开到一个山坡下,终于没什么路了,屠一才叫大家下车,准备徒步前进。范天妒和王茜都是第一次来,对于现在在五台山的具体方位他们都不知道,范天妒看了下太阳的此时的方向和现在的时间,只大概推断出,他们在往南走。
走了大概一个半钟头,他们才远远地看到前方一座四柱三门的石牌楼,就在他们以为要到了的时候,屠一却带着他们向东走去,这样又走了二十多分钟,他们才到了一片废旧的石屋旁。绕过石屋,后面有一座坟冢,坟冢旁是一条路,沿着道路往前走,才来到不远处的一座石塔下。
“到了!”屠一对着范天妒说到。
“就是这里?”范天妒问。
“对!”
“在这里拜师?”范天妒一脸地疑惑。
“不,在这里拜祖师爷。”
“这里是?”
“令公塔。祖师爷的埋骨之处。”屠一一脸的敬畏。
“那我该怎么做?”范天妒又问道。
“等下我会告诉你。”
说完,屠一不再说话,他从一直背着的书包里拿出了三支很粗的香,用火柴点着,插在了塔下的土地里,然后站在香前,跪了下去。
“祖师爷在上,不才弟子屠一回来看望,在这里给您磕头了。乞求您保弟子安康!”
屠一说完,深深地对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了起来。他起身后又从书包内拿出三支香,递给范天妒,告诉他按同样的方式向祖师爷行大礼,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记住,你是未入门弟子。”
范天妒应了一声,按照屠一的样子,“祖师爷在上,未入门弟子范天妒前来拜望,在这里给您磕头了,乞求您保弟子安康!”说完也在令公塔下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
站起来后他看着屠一,终于问出了憋在心里一天多的话:“师傅,我拜的到底是个怎样的师门?”
“先跟你说说令公塔吧。令公塔是祖师爷杨五郎的父亲杨业的藏骨之地,杨业战死沙场后,祖师爷将其遗骨埋葬于此,后来祖师爷杨五郎出家五台山,开创本派枪法后,与门下弟子每年前来祭拜家父,如此日子久了,便形成了在此祭拜的习惯。祖师爷长逝之后,世代门徒保留了这个习惯,每年清明都会来此祭拜,一直延续至今。不过,如今除了祖师爷的梨花枪流传下来之外,现在本门已经无门无派了。我们师兄弟七人,现在只有我和屠二在一起,其他五人这么多年我也没见其踪影,在什么地方,是死是活,都无从知晓。刚才我们路过的那座坟冢就是家师的。家师生前我们答应他,只要收徒了一定会带到这里来看望他的,让他知道我门下未绝。所以,我今天才会带你来这里。走,我们去那边,给家师上完香磕了头,我们就回去。时间也不早了。”
屠一说完这些,不理会范天妒和王茜的震惊,就深深地向令公塔拜一大礼,转身向那座低矮的坟冢走去。
范天妒和王茜追上去的时候,屠一已经在坟冢前跪下了,屠一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就开始小心翼翼地,一下一下向着眼前的那抹黄土磕起了头,屠一的每一个动作都很谨慎,每一次磕头非常用力,额头砸在土地上闷闷地响,磕到第九个时,屠一的头碰到地后就那样趴着了,半天没有起来。
范天妒和王茜跟过来后,眼前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他们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有些不知所措。
屠一依旧没有起来,就那样跪着,头点地。有那么一瞬间范天妒仿佛看到了他在全身颤抖,可眼前的人却没有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十几分钟,屠一才缓缓站了起来,他的表情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他对着范天妒轻轻地说道:“过来给师祖磕九个头,磕完我们就走。”
他的话里充满了敬畏,又仿佛是怀念,范天妒能清晰地感觉到。
师傅是个有故事的人,但故事却埋藏地那么深,什么时候自己才能了解?范天妒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屠一的话,范天妒不敢大意,他很虔诚地磕完每一个头,这才站起来,询问的目光看向屠一。
“走吧,我们回家。”
屠一轻轻地说完这些话,又对着坟头鞠躬了良久,仿佛释然了,这才背起包,带着范天妒和王茜,迈步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从令公塔往回走的路上,屠一已经没有之前的严肃了,他甚至主动向范天妒和王茜介绍了他们来时看到的那座四柱三门的石牌楼。原来他们看到的那座典雅秀逸、巧夺天工的石牌楼就是五台山龙泉寺的牌楼,石牌楼之后便是龙泉寺,也是屠一他们七兄弟和师父曾经生活了多年的地方。说到这里时,屠一眼里满满都是对曾经生活的回忆,似乎有些苦涩,但却很幸福。
屠一仿佛话匣子打开了,也不理会范天妒和王茜是否在听,他向他们介绍路过的每一座山,讲述着山中曾经发生过的离奇古怪的故事。他像个导游职业精神般地不知疲倦,又像是一个老人在喃喃陈述自己的一生。
范天妒一路安静地听着屠一的每一段讲述,他仿佛回到了过去,看着这些故事一件一件地发生在眼前。
王茜则是一脸的不快,当她听到屠一说这里离他们来时吃饭的台怀镇中间大概有5公里的路程时,她就赌气似的一直撅着个小嘴。屠一对王茜报以歉意后,就继续他的讲述了,留下王茜在身后瞪着眼睛,挥舞着拳头。
到车上的时候,范天妒和王茜都累趴下了。倒在后座上,一个个像焉了的茄子。屠一又恢复了平日里惯有的状态,一如既往的不说话,安静地开着车。王茜看来是真的有些累了,车子走出没多久就睡着了。范天妒不忍她身体颠簸,轻轻地护着她的头,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看着熟睡中还好像生气撅嘴的王茜,范天妒心里一阵的疼惜。屠一眼角瞟过后视镜中范天妒小心翼翼,对王茜呵护备至的样子,嘴角轻轻地笑了。
到范家村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在范天妒的示意下,屠一直接把车开进煤矿他们住的地方,这才准备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