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我的问题。”
又过了一会儿，周莫，或是沈宏武开口了，音色与之前听过的无异，只是徒增了不少威慑。
方谦回神，低下眉眼点了点头，一派十足的小人物形象。
“说一下经过。”
“回大人，小的本来在巡逻，在路上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小的没敢擅自去看，而是禀告了上头……”方谦语气迟疑，“但是上头让小的先去看看，小的就往那边走去了，到地方一看什么都没有，小的就觉得估计是听错了……结果刚一转身，没走两步就昏过去了。再睁开眼的时候就被绑在地牢里了……”
周莫怒哼了一声，抬手向他勾了勾，方谦眼睁睁看着一张符咒从自己身上飞出来回到他的手中，而他竟然还不知道这张符咒是从哪出来的。周莫收了符咒，接着伸手凭空挥舞了一下，方谦讶异过后马上低下头做出畏惧的样子，暗地里努力地把眼神瞟过去，就见原本散落在爱兰德身边的黄纸相互联接成了一股黄纸绳（或许叫黄纸鞭更合适），而后狠狠抽了爱兰德一耳光，脸上一道血痕随即出现。
方谦的脸上悄然漫上一丝怒意，他把头埋得更低，使周莫看不清自己的脸。
能让爱兰德处于昏迷，显然受的伤一定不轻。被抽了一耳光过后爱兰德的身子本能一抖，但却没有醒来。周莫的手也就继续挥着，操纵着黄纸鞭一下又一下地抽打。
方谦咬着嘴唇抑制自己喉咙处发出的怒意，这个少年哪怕再过沉稳，潜意识中仍然有着父母老师教过的正义邪恶之说，毕竟没有亲身体验过社会的人是不会真正理解正邪本无分的。
方谦似乎忘了这是一个游戏，一切的一切着实太过逼真，在这个游戏中，NPC们不是站在某一点静静等着玩家的交接任务，而是就算没有玩家，他们也会有自己的意识，也会自己行动，也会推动着这个虚拟世界的发展。
一切都太过真实了，这种情况本不应该出现在游戏中，试想，如果游戏真的让人太过依赖甚至使人完全陷入，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么？
处于愤怒中的方谦没有察觉到这一点，鞭子抽打着爱兰德，同时震动空气而发出的鞭挞声，赤果果地昭示着这是怎样的一幕暴行。
我不应该让秉笔直书拿走肩章！
韦斯特应该在这时候出现！
方谦懊悔着，但他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
这是情节必要的发展……
况且现在的我不能阻止什么……
就这样忍受着耳朵和心灵的双重煎熬，几分钟后爱兰德发出一声呻吟，有了意识，周莫便比之前更加用力地来了一下，爱兰德痛苦地扭曲着身体，终于睁开了双眼。
方谦悄悄转头朝那边看了一下，几道血痕触目惊心，周莫就像是打定主意要将他脸上的伤疤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方谦只感觉有什么堵在胸腔里，叫嚣着想要发泄出来。
“韦斯特在哪？”
周莫冷冷开口，那股黄纸鞭还在扭动着示威。
有了意识的爱兰德先是环视了周围一圈，在得到了又一次抽打后发出一声闷哼，这才撇了撇座椅上的周莫，好像这点注意力也是因怜悯而赐予他的一般。
“原来你不知道啊。”爱兰德轻声道，不顾狰狞着的伤口咧开了轻蔑的笑容。
寂静。
方谦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时候还要再挑衅吗？她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绝望悄然滋生。
周莫眼中的怒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残暴的快意。
他伸手画了个图形，之后居然离开了座位，与方谦擦肩而过。
方谦处在震惊中没有回头，但他毫无疑问地听到了关门声。
什么情况？
周莫暂时放弃逼问了？
总不该是特意留给玩家的行动时间吧？开什么玩笑？
方谦的脸部表情扭曲的奇形怪状，他发觉自己已经控制不了面部肌肉了，于是伸手拍了拍脸，抬起头看向了爱兰德那一边。
强烈的恶心涌上喉咙。
那股黄纸绳分成数股，就像是活物一般，正无声地缓慢地往爱兰德身上爬动着。
好恶心。
方谦迈开脚步，第一步时有些发软，不过他之后跑了起来。
他伸出手撕扯着这些绳子，却发现自己的阻碍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爱兰德的各个关节已经缠上了黄纸绳。
方谦急出了眼泪，他想要将爱兰德抱出绳堆，却已经没办法做到。
黄纸绳骤然伸直，爱兰德瞬间被倒吊在了半空中。
方谦伸出手徒劳地掰着绳子，手上的勒痕清晰可见，却依然没有任何效果。
爱兰德的伤口还在渗血，殷红的血液一滴一滴打在地上，绽开一朵朵血花。
不行，她不能死！
她不能死！
一个生命在他的眼前被施以暴行，恐惧、恶心和无助占据了方谦的全部思想，他早就忘了这不过是个智能虚拟人物，没有生命，只有冰冷的程序。
他脑子里真的不剩什么理智什么冷静了，他看着爱兰德眼珠突出，嘴唇微张着，舌头将要伸出嘴外，她的呼吸在微弱的状态下又因缺氧急促起来，倒吊着使头部充血，血珠又从脸上的伤口处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方谦好像突然有了异能一样，他真切地感受到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他慌乱无措，眼泪抑制不住地唰唰下落打湿了脸庞，视野被泪水模糊又因眨眼而在某一刻清晰。
“爱兰德！爱兰德！！”
他跪下来喊着她的名字，奢望着能唤回她的意识。
哪怕只有一丝转机也好……
天啊，……求你了……
求你了……
他想拿起刀或剑，直接冲杀出去，不用任何清晰的判断冷静的思考，用最简单的暴力解决一切……
他想现在就冲出去，冲到周莫的面前，大声告诉他我就是韦斯特，让所有暴行和折磨都冲着他来……
但他做不到。
深深的无力感做了催化剂，将方谦的绝望催化为崩溃。
负面情绪叠丝裹茧，将方谦包围在其中，他跪伏在地，觉得整个世界再也透不出光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