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师兄语,二师叔尊一定是进入了这姑娘家的别院,故意在此撺掇些笔墨掩盖。我想,群众即是力量,这是一群什么样的群众啊,这篇山志即将有望发展成,有僧夜月跳墙,爬香阁的闺阁才子佳人篇。
但我又想,即使如此多的观点也未能让我将这篇故事佚成言情而到底佚成了言佛,当今作者的风度着实高雅,而我也担得起个中奇葩。然后山志还是山志,二师叔尊还是二师叔尊,一切都未改变。
我抬起头,从前在面前一眼直抵的父尊的山水走笔蜿蜒中,一抹鲜亮的入色。记忆勾留住的过往中,那个银色面具下的身形端端坐起,银色的面具熨帖伏走在他的上半部分面颊上,留下完好生动的唇与下颌与我长相凝看。我有些后悔没有在之前将他记住,而此时,我特别想一下子扯落那面具,还原一个真实的三止。
且让我咽下一口口水,这个我平心静气守护三年的人儿,活了过来。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还活着吗。”
医德的色泽涌动,我曾问过师父,“为什么,您一直想改变我,而未遂,但最近我却主动自我改变,留在那间空屋子里守候那个针灸小人儿日复一日,足有三年。”
父尊满脸的莲韵生动,他略寻味一、二,对我说,“这是医德使然。且守护于你的病患吧,那等无源的博爱之心会让你无比强大。”
一瞬的瞠目结舌过后,我想医德确为一种高深的信仰,我扑到三止身边,夺过他的左右手,分别以双手切脉,五脏门腑清晰入目,他已魂魄归兮。
良久,那个声音又问我,“是你救的我。”
我保持着握住他的姿势,想,他问了我一句话,但是那是什么,也许他是在感谢我,我扶了扶额客套道,“何足挂齿!”
三止看了看我,没有再言语。良久,我才放落他的手,跑去叫父尊。父尊手上的念珠“啪”的一声落地,脸上意味莫名难辨,我想,父尊今日格外高深。
我疑惑,“父尊你不信吗?”
转眼,面前的父尊踪迹皆无。我想这次大概是师父幻形最快的一次。又想,亏我好心来告诉他老人家,遁形时也不带上我。
当我跳回三止的病房前时,师父的身影刚刚遁入,只是比我早了一步。所以,当父尊扛出三止时,我恰在他面前。
父尊扶额,“啊!小间你竟跳得这样好了。”
我不满,问,“这个可不可以算作飞。”
父尊摇头,“这是跳。”
我说,“好吧,但你扛着他,做什么,他是不是回光返照了。”
父尊沉吟半晌,索然语,“啊,我去把他埋了。”
我说,“父尊你要试验我的医术吗,不如把大师兄埋了。”我怕父尊不能根本性地理解我的用意,我说父尊,三止必竟是您废尽苦心救回来的,形同再生父母,大师兄却不是您生的。”
父尊已然含笑点头,“好吧,我先埋了他,再埋你大师兄。”
父尊的道理,我生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埋大师兄之前,一定要埋了三止。我向父尊肩上夺取三间,父尊凌空一指,将三止寄在空中,说了一声“起!”风沙仆仆中,三止飞灭在远空中。
我一跳而起,向着三止最后的风影追寻,二耳蹈过“呼呼”地风声。三止的身形转瞬追近。呼啸的风中我看清他的碧色面具,丹唇抿紧,漂泊而去生命如飞蓬单梗。一瞬,我想师命不可违。下一瞬,我想医德不可违。但我只会跳,在空中伸出手,完全不能拉住,由飞行改为坠落的三止。我想,我救不了他,但不能容许我救不了他,比如,我可以先跳下去,替他挡一下。
我先行趴在地面上,想,三止落个正好吧。
正当我心收紧,抱头,做好准备挨砸的姿势时,一双脚出现在我面前,然后,天上什么也没有砸下来。
我吸气翻头,向上空一瞧,却在余光中发现,大师兄怀中抱着的三止。
我一个骨碌爬起来,欢快地跑到他身边,看了看他怀中的三止,兴奋地嚷着,“大师兄你真行。来得正好。”
大师兄凝看了我一眼,问,“他真的对你这么重要吗。”
我揣摩了一下他此话的意味,觉得确实是我所作所为的真实写照,只得老实点头,“对啊,医德对我很重要。”
大师兄似乎是匪夷所思般,“医德?”
我郑重点头。
大师兄想了想,笑道,“这个就好办得多了,他原本死了,我们将他救活,又救好,什么后遗症都没有留下,已经成就了我们的医德部分。现在,只要将他放在这里,自生自灭全是他的事情。”
但我对他反复用了几次的,“我们”这两个字眼很是不满。三止的起死复生过程里,好像实无大师兄什么事吧。他现在口只声声的“我们”、“我们”让我听得分外刺耳。
我说,“好,你的医德到此结束。你可以把他放在这里,但我可以重新把他救回去,下一次的医德就不关你什么事了。”
大师兄听了我的意见,一阵咬牙切齿,最后狠下心来说,“好吧,山这么高还是我背他吧。但他早晚是要死的。”
我想,这更能成就我的意义,早晚都能把他救活。
父尊当晚找到我,我已在手心写下我反对父尊意见的草稿,想父尊常教导我,要讲理。他常常想再说下去时,我都会做一个高深的合十状表示意会。说来奇怪,师父与十二个师叔尊常常以和尚自居标榜,但从不会做出合十这个动作,且在看到时还会表示震惊,真真的意味非凡。
我想,这一次我必定是有惊无险,志在必得。
世事无常,父尊并没有要对我如循循善诱,谆谆教诲之类的意思,而是真真的开门见山,“间儿,你真的要留下他吗。”
我看了看三止即将重新醒来的征兆,想,没有理由啊,我治好了他,只为了埋了他,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埋了他,或让他自己埋了他自己。所以我说,“师父他是我医好的第一个人,徙儿于他有别样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