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星泤是个自我调节能力很强的孩子,前一秒钟还在为了不能拥有一把好的兵器失望,下一秒钟就可以拉着倾城的衣袖兴奋的道:“我们现在就去试试暗器的功能效果吧,看看是不是真有凌律说的这么厉害?”
洛墨看着同样有些跃跃欲试的倾城,目光转向星泤,淡淡的道:“今日太晚了。”
“奥!”星泤弱弱的回了一句。
星泤是很想亲近自己的二哥,但同时对自己这个外表总是冷冰冰的二哥,心中也存了畏惧,就像上次在郢州的事情,星泤虽未做什么错事,只要是洛墨说的,就会无条件服从。
已是深秋,再过几日便是立冬,水榭里的荷莲早就凋谢数月,只剩下光秃秃的枯干,却也是笔直的立在水中,在廊柱上嚣张了春夏两季的蔷薇,终也受不了秋风的催促,枯黄的小叶一夜之间便洋洋洒洒的铺满了廊道,凌乱了湖面。
若是往日此时,星泤早就跑来蹂躏自己的房门了,就连每天睁眼就会看到的叶紫也一直都未现身,倾城一大早起床有些疑惑的看着冷冷清清的清荷水榭,只有一个小厮在低头认真的扫着落叶,仿若昨晚的喧闹只是一场愉快的梦,袖中短剑双子的微凉触感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倾城走向扫地的小厮问道:“有没有看见叶紫?”
“叶姑娘去庙里祈福了。”小厮停了手里的活计,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哦,那洛墨现在在不在朔枫轩?”
“公子在后山。”
“后山?”倾城蹙眉,快步向廊桥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身对刚才的小厮吩咐道:“过两日待叶子落尽了再扫吧,这样看着挺漂亮的。”说完提了裙裾,穿过曲折的黄叶小道向后山跑去。
秋枫忆的后方是一座山峰,山脚下是一片平缓的小斜坡,与秋枫忆的砖墙绵延相连,倾城也不是第一次来后山,只是上一次是在盛夏之时,这里还是一片青葱绿意,如今深秋,放眼望去皆是火红丹枫。
傲月国的皇后,洛墨的母亲慕枫眠就长眠在那片枫海之中,今天是她的忌日!
“洛儿,父皇不求你能原谅父皇对你和你母后的伤害,咳咳。”隔着层层的枫叶依然可以清楚的听见辰幻天断断续续的轻咳,“但是告诉父皇,你为何不愿接受父皇的请求,做傲月国的皇帝?”
“娘亲不想成为皇后,我更不想做皇帝,你走。”洛墨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听在耳中却是让人战栗的刺骨寒意。
“洛儿,咳咳!”
倾城转过几棵茂盛的凛枫树,走到皇帝旁边,学着当年三个哥哥安慰自己老爸的样子,拍拍辰幻天的肩膀道:“皇帝大叔也不要太伤心了,对身体不好,还有那么多子民等着您去照顾呢,洛墨就是这副死鸭子嘴硬的德行。”
“只是偶感风寒,无甚大碍,还是女儿最是贴心,倾丫头也帮我好好劝劝洛儿吧,别让他喝太多酒。”辰幻天转头看向不远处汉白玉雕刻而成的墓碑,温柔一笑,道:“枫眠,我下次再来看你。”
待辰幻天走后,倾城挪开洛墨旁边的几个酒坛席地而坐,看着身旁之人一杯接着一杯的慢慢啜饮,调侃的笑道:“平常不见洛墨喝酒,不会是把一年的酒都集中到一天喝光了吧。”
见洛墨始终毫无反应,只是自顾自的看着面前的墓碑喝闷酒,倾城妥协了,挑了个小瓶,掀开封布,“我来陪你一起喝。”
“忽然没了宝贝女儿,哎。”倾城忽然叹息,抬头看着天空轻道:“不知道现在老爹过的怎么样,还有娘亲?”
洛墨听见身边之人低落的叹息之语,转头看去,跟那晚自己在水榭屋顶看到的侧脸一样,虽然没了睫毛上的泪花,却依然感到不舍,心脏处传来阵阵隐痛,倾儿以前应该是很幸福的吧,洛墨默默收回目光,抬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你一杯,我一口,两人都不说话,默默地抱着自己的酒瓶,听里面酒液撞击瓶内壁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响。
“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家务事,可是墨到底是在怨恨辰大叔什么?”倾城忽然抛了手中的酒瓶,站起身抢了洛墨的酒杯用力扔向远方,小瓷杯在空中坚持了几秒钟,没进了一丛枯草中,“你到底恨他什么,是因为他冷落了你娘,还是因为你娘的过世,还是你觉得他从未关心过你?”
“枫醉天高初秋节,谁家仙子落碧霄。松散云髻珍珠缀,藕色罗衫清风藏。忽闻远处过路客,惊慌提裾几欲逃。纤云朵朵雾绕绕,何处在寻倩女姿,缥缈如幻梦一场。这是那晚我在你书房里看见的那幅画的题字,我上次在栖枫殿里也听大叔念过一次,画的落款却是枫眠,你明明心里都清楚,枫眠皇后也是很爱你父皇的,也从未后悔自己爱过。”
倾城的双手抓向洛墨衣领,奈何自己力气太小,提了两次也未提起分毫,只得弓下腰俯视着洛墨,怒道:“爱情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他们如何选择,根本不容我们置喙,为何要揪住那些所谓的伤害不放?为何要天天冷寒着一张脸?为何要让自己如此的不开心?”
洛墨只是垂着眼睑,一脸平静,好像在听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啪’一滴泪滚落,滚烫炙热,倾城颓败的松了手,坐回地上,喃喃:“我还是多管闲事了。”
倾城随手抱了一个酒坛,排开泥封,就直往嘴里灌,酒液浸湿了衣衫也不管不问,口中还念念有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有什么好想的,邓小平同志说的多好,人嘛,就要面向世界,面向未来,面向现代化,一切都要向前看齐……”
这次倾城真的是激恼了!
自己有时也在纠结,为何会恨那个男人,因为他抛弃了娘亲,是又好像不全是,真像倾儿说的那样,怨恨他没照顾自己,自己貌似从未想过这点,好像真的没什么道理,此事洛墨真的很想笑问一句,难道是自己太闲了!
记忆里,泪都是冰凉的,可是倾城的泪却有种灼伤灵魂的感觉,洛墨抬手拭去脸颊上的那滴眼泪,舔一下,微咸还带点苦涩,在看向旁边的倾城,睫毛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花,脸颊绯红,已是醉意熏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