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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那漫天灯盏

对面换了一身新的织锦红袍的一熏,忽然举着酒杯,冲着倾城妖娆一笑道:“小城,快尝尝这酒,味道很不错。”那手中酒盏里的液体,却是与那身锦袍一般血红,惑人。

随着一熏的动作,一股浓醇的酒香混着淡淡的奶香钻入鼻翼,倾城吸吸高挺的琼鼻,两眼放着异样光彩,逍遥烬知道,自己小妹又看见了感兴趣的美酒琼浆。

禹城阳夺过不知何时被一熏拿走的小木桶,为倾城满倒一杯,笑道:“这个是我从乌狼国特意让人快马送来的玛瑙酒,是由只生长在乌狼北境高原的玛瑙葡萄酿制而成。”

“其中还加了马奶吧。”倾城小啜一口,“口感舒畅柔和,余味绵长,年份应该也不短吧?”倾城看着杯中的澄亮波动的红色酒液,一脸享受其中的样子。

“这桶玛瑙酒今年刚好存放了五十年,小城不愧是此中行家,连酒中加入的少量马奶都尝的出来。”禹城阳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尽,狂野笑道:“酒是不错,不过要是小城酿造,味道一定会比这个更加醇美。”

如此喝法,禹城阳还真是暴殄天物,倾城大叹,“玛瑙葡萄玛瑙酒,没有玛瑙葡萄,就算我有再大本事也酿制不出玛瑙酒啊。”

“乌狼国有啊,若是小城跟我一起去乌狼国的话,刚好可以赶上今年第一季的玛瑙葡萄成熟,那成千亩的葡萄园,碧绿紫红掩映其中,着实漂亮的紧。”

听了禹城阳的话,众人了然,这是在赤裸裸的诱拐倾城跟自己回家啊,倾城看着四五双似期待似担忧似调侃的眼眸,轻咳一声,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只得低头,企图以为自己倒酒来转移大众视线……只是酒桶去了哪里?

欲夺双手捧着用来装汤的碗盅,伸出去,与洛墨伸过来的同样青瓷碗轻轻一碰,撞出悦耳脆响,一大一小两人,如饮大碗凉白开一般,齐齐仰头咕咚咕咚灌下碗中血红酒液。

倾城看着躺倒在自己椅脚边,流不出一滴液体的褐色木桶,彻底无语,这两只,更是暴殄天物。

“欲夺,不准喝酒!”

倾城本以为那晚夜昙不过是跟自己开了一个玩笑,五月二十七,不短不长的十日,在倾城生日的那天,逍遥烬抱着一个半人高的巨大锦盒,踏入了清荷水榭,“看看还喜欢吗?”逍遥烬将锦盒放置在水榭中的石桌上,笑着问道。

大红的喜服,被整整齐齐的叠放在锦盒之中,倾城伸手抚过,苍林国特产的东海鲛绫,比上好丝绸更加凉滑的触感,繁琐的花纹,精密的针脚,腰封上缀连的流苏璎珞,细碎的珠石,华美高贵,只是想象一下穿在身上的感觉,都让人兴奋不已。

夜昙看着倾城微笑的侧脸,好心的提醒道:“小城怎么不看看下面呢,那一件,我可是也花了不少心思的。”

倾城小心翼翼的将喜服一边叠起,认真的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品瓷器,水色的光华,跟上一件一色的布料,暗红的丝线在领口的位置绕画出简单的螺旋云纹,没有闪光的宝石,太过复杂的纹饰,与上一件完全不同的简单质朴,想到洛墨穿着这件衣服的样子,那该是怎样的俊朗非凡,倾城嘴角的弧度不知觉的又加大了几分。

“这件红衣若是穿在我身上,不知道又有多少美貌女子,会为我倾倒。”

“你就自恋去吧。”倾城一巴掌拍开一熏伸出的魔爪,将两件喜服整理好后,死死的关紧了锦盒的盖子,“你再好看,也没他穿着好看。”那个他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还没有像你求亲,要不我现在向小城下聘求亲,小城就答应嫁给我,如何。”一熏挑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问道,看不出是真情,还只是一时兴起。

倾城惊艳一笑,羞煞万千花朵,“总有一天,他会向我求婚的。”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就算让我再等个一千年又如何!

自禹城阳离开后到今日,除了在晚饭时间,倾城已经有三天没怎么见到洛墨了,可是现在都快过了酉时,南方的北斗星也已经亮了多时,洛墨为什么还是没有回来,倾城一脸失落的坐在清荷水榭的屋顶,俯视着下面来来往往的忙碌个不停的灰衣小厮……

墨不会忘得,墨不会忘得,墨不会忘得……倾城一遍遍的自我暗示催眠,什么事情能比我生日还要重要,“辰洛墨,你好的紧啊!”倾城突然生气的自琉璃瓦上站起,就欲跳下屋顶。

忽然腰间一紧,一个熟悉的温暖胸膛贴在自己后背,倾城赌气般的扭头隔着衣服一口咬上洛墨的肩膀,“娘亲!”欲夺站在庭院中,自下而上的怒视着洛墨,洛墨冲着欲夺挑衅一笑,抱着倾城飞离了秋枫忆。

这个方向是去倾心阁的的,可是倾心阁后日才会开张的,倾城看着街道上迅速后退的昏黄灯火,有些疑惑的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倾儿。”

“嗯。”听出洛墨话语中的犹豫,倾城微偏了头看向头顶上方,洛墨俊美的脸庞在黑夜中只能依稀看到一条刀削般的轮廓,“怎么了?”倾城看不到洛墨此时的表情,但却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洛墨心中的挣扎。

“倾儿有没有想过回到属于你自己的那个时代?回到”洛墨顿了一下,还是问出了一只隐藏在自己心中的担忧,“你父母身边?”

“有!”倾城感觉到抱着的人,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搂在自己腰间的双臂也勒的死紧,墨在害怕,害怕自己会离开,倾城也紧紧的回抱住洛墨,脸颊贴上洛墨滚烫的胸膛,那里藏了一颗正在杂乱无章跳动的心。

“刚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在春风楼的那几日,我每时每刻都在想‘我为何会来到这个地方?我何时才能找到二哥?我如何才能回到过去生活的地方?’,直到后来被你救起,住进清荷水榭后我依然每天都在想,可是那种强烈的念想不知从何时开始,在慢慢减弱。”

倾城闭着眼,慢慢的道:“再往后,我仍然会想念在现代的爸爸妈妈大哥三哥,还有不知在何地的二哥,但脑中出现最多的却是你,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才发现,原来那是因为自己喜欢上了你,那时你的一切已经在我的脑海中根深蒂固,就算在那段失去记忆的五年里,关于你的片段,仍旧会在脑中不断闪现。”

“我梦见了青鸾和龙啸帝,为守候的青鸾心疼,苛责龙啸帝的狠心,但同时也在为他们的爱情祈祷……”最后那幕让人伤心的生离死别、相约来世,倾城不愿再想起,“我害怕分离,也讨厌相爱的两个人,生生世世的寻寻觅觅。”

微凉的夜风扬起两个人的发,纠结缠绕,织出千千结,“若是有一天,我真的可以回到未来,墨会不会让我离开?”倾城抬头,看着洛墨幽黑的眼眸轻笑着问道。

“永远不会!”

一盏茶的御风飞行后,洛墨终于带着倾城落在了倾心阁的飞檐之上,三层楼阁的倾心阁,虽然不是朔城最高的建筑,却也可以勉强将整个京都收入眼底,“星星在清荷水榭的屋顶也……”能看见,洛墨的唇毫无征兆的落在倾城眼睫,倾城惊讶的忘了后面的语言。

吻落下时,倾城条件反射的闭了眼,洛墨的唇还是跟记忆中的一样温热柔软,熟悉的阳光味道迎面扑来,心跳的速度抑制不住加快。没有缠绵悱恻的辗转,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吻,温热的气息忽然消散后,有清风拂过红烫的双颊,倾城慢慢的睁开了眼。

洛墨站在倾城面前,笑着道一句:“生辰快乐!”倏然间,温暖,自倾城心脏的位置向四肢百骸蔓延开去。

一只两只三只……十只……百只,千万只,红灯点点,艳丽的烛火在眨眼间缀满朔城的街巷,仿若忽然从天界散落人间的红宝石,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倾城看见了……

漆黑的夜色里,不仅有惑人的红色,还有漂浮在屋顶夜空中的盏盏素白,鹅黄的光晕透出灯罩上窈窕袅娜的水墨倩影,或站或坐活蹲或卧,简单自然的生活场景;骑马舞刀饮酒抚琴,笑傲人生的恣意盎然,一举手一投足,每一个动作,嬉笑怒嗔俏狡,每一个表情,都刻画到淋漓尽致栩栩如生,勾连转折间,皆是画者的用心匪浅。

倾城的目光慢慢的移过每一盏孔明灯,没有一盏灯上的图案是重复的,倾城从未见过洛墨画画,不想竟是如此让人心动,“为什么有些灯盏上没有图画?”倾城指着不远处的夜空中,空白一片的几只灯盏问道。

“那是倾儿在我身边消失的五年,看不见的一千九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脑海中都只是你记忆中的摸样,倾儿就像天边让人无法预测的多变云海,我想象不出在苍林国,你是何种摸样。”

原来在失去记忆的那些年月里,心底里的那个人一直都在遥远的某个地方,默默的思念着自己,“这就是洛墨消失了三天的原因。”倾城微红着眼眶扑入洛墨怀中,双臂环上洛墨精瘦的窄腰,哽咽道。

“喜欢吗?”洛墨低沉的嗓音,在这万千烛火摇曳的浪漫夜色里,说不出的蛊惑。

倾城在洛墨怀中无声的点点头,如果有人为我点亮数十万的灯火,用丹青妙笔记录相识相处的一点一滴,就算没有山盟海誓,没有简单的一句喜欢和爱,那又如何,那漫天的灯盏,都是你对我的深深思念,星星看的见。

“做我的王妃,好不好,倾儿?”

做我的王妃?倾城有些愣怔的抬起头,刚好看到洛墨唇角的俊朗笑容,温暖真诚又勾人心魄,灯盏中,有冬梨花的花瓣飘落,飘飘洒洒,一如分离前一晚,除夕夜时,飞舞的漫天莹白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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