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坚持的底线,一旦越过雷池,那后果自然不堪设想。
在这样的冷冰冰的日子里,苏粟独自守着这座三室一厅的房子,每一日都成了煎熬。
她受够了,再也无法忍耐,终于翻出那条短信戳到他的眼皮底下,“给我一个解释!”
他看着那条短信默然良久,慢慢的伸出手接过来,却在接过同时连同那只手一起握住,他的目光隐藏着痛楚,声音晦涩沙哑。
“原来……我们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了……是这样吗?”
他苍凉哀伤的目光让她想哭,但她却平静的说:我真的很想信你,可是我恨我的眼睛为什么没瞎了!
“所以,我在等你的解释。”
随着那只手的抽离,凌风的掌心顿时空落落的。他徒劳的握紧了拳,攥住的却只有硬的咯人的手机外壳。
“我以为我们之间无需这些……”
“我也以为这样,但现在……你的眼里恐怕早已经没了我这个人了把?是不是觉得我不够温柔?不够体贴?太过无理取闹?如果我的存在妨碍到了你或者你们,还请直说!”
凌风苦涩的一笑,“看起来,你已经无法忍受了。”
苏粟被这句话气到,再也顾不得形象,脸红脖子粗的大声吼起来,“到底是我无法忍受,还是你忍不下去?不就是离婚吗?我绝对配合!”
“啪”一个玻璃杯被苏粟扫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凌风看着地上那一滩水渍,幽深的目光裂出点点碎痕。
沉默良久,他深深叹了口气,看向她的眼中是一片绝望的死寂,“如果你觉得这样好,那么……如你所愿。”沙哑的声音里夹杂着难言的疲惫。
说完转身出门。
该死的,是如你所愿吧!
一个靠垫扔向那个让她绝望的背影,“你这个混蛋,你是不是早就在等这句话了!……混蛋!”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泪流满面的她。
苏粟无力的缩在沙发里,哭了很久,连梦里都是哽咽的。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那些不安、多疑、情绪不稳,固然是因为两人的婚姻问题,还因为那时已经成为孕妇,可是,他却并不知道。
大吵之后,她告诉自己:再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只要他肯解释,告诉她只是个误会,那么,她会原谅他。
可是,整整一个月凌风没有出现,甚至连电话也没有一个。
那时候,苏粟也不知道,此刻的凌风正在接受封闭式的集训,准备到边境缉毒。而且他的任务是打入毒贩内部,做卧底,代号“眼镜蛇”。
虽然后来卧底的任务因为在一次抓捕过程中,被一名毒贩认出了身份而取消,由其他警察顶替,但一个月与世隔绝的超强度训练他还是以优异的成绩通过。
这一个月里,苏粟时时刻刻都将手机带在身边,包括洗澡时都是拿进浴室放在眼前。她期盼着,如果没有电话,那么来个短信也好,那么她就会原谅他;如果没有短信,那么,哪怕只有一个字母、一个标点,她也会立刻妥协。
她甚至更换了短信提示音,比来电铃声更醒目。可是,等待她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她觉得她的手机大概是死过去了,竟然没有一点动静。
失望的最后就是彻底的麻木。
苏粟病倒了,她的眼眶深陷,目光空洞无神,像木乃伊一样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她想:原来他已经铁了心要走这一步了!
她想,自己或许是要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自己的笑声带着无尽的落寞在黑暗里回响。
也许,一辈子也没那么长,那么,就这样算了吧…….
于是,一个月后,两人办完了离婚手续。
从民政局出来时,苏粟看着熟悉的高楼大厦,看着熟悉的街道上川流的人群,心中却一片荒凉。她那样寂寞的走在繁华的大街上,迎着风撑着眼帘用力不眨眼,下决心不掉一滴泪……
街头那些相伴而行的路人,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的笑容,这让她更加茫然。
她看着迎面过来的一对恋人,男子似乎在说:我会永远爱你!女子娇羞的一低头笑着靠进他的怀里,他趁机印上一个吻。
真傻!
即将擦身而过的一刻,苏粟挡住两人,问向男子:“你说的永远有多远?一周?一月?一年?”男子愕然无语。
苏粟冷冷一笑,转头认真的告诉女孩,“千万不要轻信,这些甜言蜜语都是假的!谁当真谁的下场就注定凄惨!”
就像现在的她。
曾经他说:我会对你好……永远!
“你……”女孩惊讶的看着这个面色惨白的女子,看着她直愣愣的注视着自己,空洞无神的眸子随着睫毛一颤,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般的滑落,却不由一丝痕迹。这让她有些害怕,急忙拽着男友绕开。
苏粟摇摇头,傻瓜!我说的是真的!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经常黑白颠倒,也永远没有人想听真话,因为那太伤人。
几个玩着篮球边走边谈笑的少年没注意撞上失魂落魄的苏粟,将她推搡到了行车道,一声急刹车响自她的身后,“眼瞎了?怎么走路的!”司机气急,一身冷汗的开口就骂。但苏粟却浑然未觉,茫然的向前走去。
她想,她真的是眼瞎了。
其实,那呼啸而过的汽车对她有着致命吸引力,她真的很想就这样眼一闭就此躺下。
可是身侧正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蹒跚的走过,她想起了妈妈,她不能……
在街上走了很久很久,从下午一直走到深夜,直到再也走不动。
苏粟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仰头看着天空寥落的几颗星。
明珠曾经对柳妍说:“不要怨恨冷漠的人,他冷漠,因为他清醒。”
那时候,她喜欢他的清醒。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现在,轮到自己。
他清醒的选择了离开,而她却已深陷,无法回头。
网上曾有人教给女人报复背叛自己的丈夫,说最残忍不是趁他熟睡时把他阉割让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那话儿不见了,而是把他四肢缚起来,让他清醒地亲眼见证自己被阉割。
可是,她知道,什么手段也已唤不回他的心了,那么,这样做又有什么用?
苏粟希望自己也能糊涂一点,就这样一闭眼睡过去,或许明天又是另一番光景。但她也知道无论怎样太阳依旧会东升西落,而日子依旧还要过下去。
电话一直在响,看着显示屏上的字:妈妈。她想,这是不是就是母子连心?
一瞬间眼泪滂沱。
她还有牵挂,还有爱着她的人,还有自己的责任,她得好好的活着照顾受苦半辈子的母亲,她答应过不让她伤心受苦!
于是,她给妈妈回了个电话。
当苏妈妈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面色蜡黄、瘦的皮包骨头的苏粟。她并没有惊讶,也没有发火,或许,在这场婚姻之初她便预见到了现在。这两个同样倔强不肯退步的人,一个不懂得表达,一个没学会体谅,走到现在这种境地她并不意外。
只是她还是心疼女儿,立刻带着苏粟离开了江城。
苏粟随妈妈远走他乡,离开了那个她爱了五年的人。
结婚第一年被称为纸婚。
纸婚呵,果然是禁不得搓揉,轻轻一戳,就破。
在她离开的前夜,手机上柳妍的名字一直在跳个不停,苏粟冷笑一声接了起来,这是向自己示威来了吗?
长久的沉默之后,电话那端传来暗哑的声音还伴着几声低咳,“你们闹够了没有?”
握着手机的手慢慢收紧。
“够了,知道你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因此现在就让你如愿。”
“哈,让我如愿?夏虫不可语冰,你哪里会知道我的愿望?如果我说我只想变成你,你会信吗?”
苏粟只是冷眼看着放在门口收拾好的行礼箱,没有说话。
柳妍的声音再次传来,“苏粟,你真是个白痴!那不过是有目的的逢场作戏。”
苏粟垂下手关了电话。
白痴吗?的确是!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两字送给自己无比准确。想她就那样什么也不做的苦苦守候了一个月,等着他来解释,等着他来找她,然后会立刻告诉他:离婚不过是她的一时气话!
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看起来,他也厌倦了。
那么,就这样吧。
几年的感情,不过一句话便可以说放下就放下,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去,如此的简单,如此的干脆,让她只觉得那些曾经的幸福犹如一场春梦,是一场及其荒谬可笑的梦!在这梦里,她经历了成长,经历了许多不可弥补的错误与忧伤,现在,终于醒来了。
苏粟从此离开了江城。
期间几经辗转,那个暧昧短信的女主角——她的好同学柳妍曾辛苦找上门来,再一次解释那个“误会”,苏粟只有冷笑。
误会也好,真情也罢,与她何干?
她给了他机会,他却主动放弃了。在他答应离婚,毫不犹豫转身的刹那,一切就都结束了。
听完一切,她有的就只是恨。
恨他的绝情更恨他的清醒。
因为清醒,他任她误会;因为清醒,他不去解释;因为清醒,他任她离开。
说什么担心会再一次伤了她,于是选择放手!
说什么这也是为了她好!
苏粟倚在门上,身体不可抑止的哆嗦着,缓缓滑下蜷成一团。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切为了她好!
她的眼角蓄着泪,却始终没有落下。
爱情,如果耗不过平凡的柴米油盐,那么最终将会分崩离析。
这场失败的婚姻,表面看是第三者插足,究其实,柳研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两人感情的裂痕,或许在当初办理繁琐的政审手续时便已埋下,或许是在婚期被一再拖延之际就暗暗滋生,也或许是在丢弃香水的刹那、或是她们相隔两尺逛街之时、更或者是随着两人聚少离多无数个担惊受怕的日子而越来越大,直至不可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