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本是鬼怪之身,何必苟活于俗世,自找苦吃...”纤尘起身,眼神在四处流转,此时此景如同定格一般。店小二痛心疾首,眼中丝毫没有掩饰对竹棋的愤怒,叶枫则是目光如炬,没有丝毫波动,其他客人或义愤填膺,或微微躲避,不趟浑水。纤尘轻叹一声,道,“乡里乡亲勿怪,纤尘并不是冤魂索命,不用惊慌,这一次游历,是纤尘唐突,吓着大家了,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出现,愿化为尘土,保竹叶村永世安康。”
话已至此,纤尘竟是举起右手,化作指剑,朝着头颅捅去。
小二此时尚未从惊慌之中回过神来,连忙伸手,可惜凡人之力,那比得过游魂境实力的纤尘,眨眼之间,手指已是到了额头。
“纤尘,我救你一命,你难道就这样报答我不成?”叶枫大喝一声,却没有丝毫动作,死死的盯着纤尘,“自古女子多懦弱,我本以为你是一个奇女子,不会落入俗套,怎料依旧如此。你死,我的誓言自然告破,我终其一生难以触摸到人仙屏障,只能游荡世中,最终老死。”
“公子...”纤尘指尖微微颤抖,气劲如同刀锋一般,竟是刺破了皮肤,流出鲜血,灼热的血液滴到手指上,将纤尘吓了一跳。死人鬼怪,是没有血液的!
叶枫散去浑身气劲,顿时可怕的威慑消失,周围客人仍然不敢动弹半分。这些能人异士,都是山上修士,人间神仙,有人一生都难以见到,若是可以得到一点好处,追求长生有望,但是惹怒,后果也极其严重。叶枫不做言语,坐在竹椅上,手一招,远处一坛好酒隔空飞来,这酒气浓郁无比,竟是千年陈酿!镇店之宝!
“死了好,死了好,一死斩情根,一死断离愁,一死了断身前事,一死再无身后优,人皆道死千般好,不死岂不逆云霄?心中尚且有牵挂,是以人活魂不消,了却身前身后事,阎罗殿堂走一遭。”叶枫倒下一杯酒,边饮边吟,竟是在此时此刻,独具一格,似乎一坛酒,一张桌,便是世间万物。人之所以不死,无外乎有个念想,一人到异世,无亲无故,岂不寻死?怎奈心中牵挂,一遍遍的将自己推离地狱,活下来,才能修炼,修炼,才能回家。
纤尘静静看着叶枫,心门大开,终于消去了最后一点生疏。这心魔一除,顿时身上被加持了千百个念头,原来是有村民对着竹叶仙子的雕像跪拜,无数的念头在身上环绕,滋养着自己的肉身。这些念头中,有求升官发财,有求土地丰收,有求子女孝顺,有求父母平安,人世间温暖何其多,何须钻一个牛角尖就寻死腻活?论苦,何人能够比得过叶枫?独自一人来异世,尚且不知母亲恋人生死如何,怀着一个念想修炼,哪日念想一破,难道也寻死不成?
“我错了...”纤尘深吸一口气,心境居然如同千年神仙一般,平静无比。“公子,我们走吧,赶往融火帝国。”
“不急,不急...”叶枫微微笑道,“你这一股死志,勾起我的心魔,你带着其他人远离这里,不要靠近,最好带着村民去竹叶山上,万万...不要来到这里。”
纤尘顿时一阵焦急,自责不已。立刻飞上九天,召集所有村民,只道是竹叶仙子下凡,全体村民上山朝拜,几个知道真相的村民也是极为配合,纷纷将所有村民朝着竹叶山之上领去。叶枫此次心魔大劫不是偶然,在海皇宫之中便已经是心魔蠢蠢欲动,而那时叶枫强制压下,本道是突破之时会有心魔大劫,怎奈自己在子午阴阳炉之中,心魔畏惧滔天大火,竟是躲藏起来,隐藏到现在方才出现。叶枫入红尘,心灵境界虽说不低,但毕竟阅历有限,这短短时间,竟是被无数念头影响,加上纤尘被山神怨灵缠绕,这心魔终于是闻到了机会,破体而出。
此时,整个村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叶枫终于是停止扼制,将心魔放了出来。心魔竟是是什么,谁都说不清,有人道是心中欲望所积,与修道一路无欲无求相逆,从而产生的另一个自我,有人道是平时作恶,心中生魔。而叶枫的心魔,不是作恶,不是欲望,而是情。亲情,爱情,友情,所有割舍不去的前世情愫,都是叶枫的心魔。
叶枫在上一世,其实已经死了,但是却莫名其妙的活过来。叶枫并不算是人,更如同一个转世投胎的鬼,却无奈轮回未果,从轮回道中突破出来,没有任何改变的活过来。如此这般,前世种种,自然就成为叶枫的心魔。
只见一个黑色的叶枫从体内钻出来,对着叶枫微笑道,“看看现在的我,人不人鬼不鬼,我还记得以前的性格吗?现在的我根本就是一个只知道修炼的机器。”
“不论是怎样的我,都是本我,你是我,从前的我;我是我,现在的我,真我存在于过去未来,任何一个时间。”叶枫盯着心魔的眼睛,此时此刻不能惊慌,如果神智失守,神智生出对自己的怀疑,那么心魔就会吞噬掉自己,将自己放逐在无限的虚空之中。
“我已经变了,不近人情,不知人间冷暖,不理红尘俗世,不顾七情六欲,我已经忘了我最重要的人,扪心自问,还记得最重要的是谁?”
“林小雨,母亲!”
心魔竟是哑口无言,眼神不停流转,寻找着叶枫记忆中的破绽。叶枫笑道,“心魔,你也是我,我最重要的是谁,你难道不知道不成,而你不敢承认,因为你承认了,那么你和我就没有区别。可惜,可惜,你与我本来就无区别,你就是我。”
叶枫看着心魔,竟是觉得胸有成竹,“我来问你,路见不平,你当如何?”
“拔刀相助。”
“有人乞讨,你将如何?”
“倾囊相授。”
“欺凌弱小,你当如何?”
“伸以援手...”
“鱼肉百姓,你当如何?”
“...”
“山贼劫道,你当如何?”
“为虎作伥,你当如何?”
“回归故里,你当如何?”
“回答我!”
叶枫怒目一瞪,大喝一声,最终话语竟是变成软玉长剑,金光四溢,悬挂于心魔天门之上,锋利的刀锋将心魔的头颅刮开一道口子,魔气四溢,心魔经此一役,竟是无从下手,只觉得叶枫如同一个没有破绽的人一般,眼中狰狞逐渐消失。最后眼中瞳孔骤然消失不见,竟是化成一股黑气一般的人身,叶枫如何动作,他就如何动作。
此时,竹叶村已是褪去了原先黑雾缭绕的架势,重新变成了世外桃源一般,黑气全部退散。与此同时,两个人影飞下来,定睛一看,一人紫衣长袍,背负长剑,竟是呼延啸,另外一人面纱遮脸,如世外仙子,乃是风无心。这两人从鬼山中脱困,怎料风无心被万鬼重伤,每日每夜被内心拷问三千次,心疲力竭。好在呼延啸在群山山腰一个山洞中找到了她,帮助她封印鬼怪,风无心终于是恢复了正常能力,能够飞行,但是不能运用功法,必须等到鬼怪轮回消失之日。
待得两人将要飞往融火帝国之时,却发现脚下山村居然黑雾聊绕,如同一个幽冥之都,呼延啸大惊失色,连忙飞将下来,怎料叶枫端坐在饭店之中,整个人被黑气弥漫,居然是在降服心魔。而在降服之际,四周黑气不仅没有继续扩散,诱惑凡人,居然集中在一起,化成一个影子般的存在。这是心魔被降服的征兆。
普通修士,对于心魔乃是击碎,焚烧,不留一丝痕迹,而心魔却百杀不死,在任何关头都会出现。而叶枫此举,居然是降服心魔,这心魔将变成叶枫的助力,盘踞心中,再不会有其他心魔滋生,乃是永绝后患。呼延啸练就无上心魔大法,尚且不能如此行事,怎料这叶枫居然完成这一步。
叶枫和黑影已是端坐了一整天,如今月华初上,半夜三更。叶枫此时尚且不知外界究竟发生何事,只知道眼前心魔已是失去魅惑本领,似乎化成了一个行尸走肉般的存在,而自己可以轻松的控制他。为保险起见,叶枫招出子午阴阳炉,将心魔炼进去,用丹火焚六百次,确认再无杂念之后,才慢慢的提出来,将心魔吸收进去。
“恭喜公子,成就无上心魔道!”呼延啸见叶枫张开双眼,恭贺道,“公子真乃天神下凡,居然降服心魔,修炼一路再无自身之劫,成就人仙,指日可待。”
叶枫微微惊愕,竟是看见风无心也在,终于心安,至于呼延啸的恭维之词,叶枫倒是没有在意。仔细询问了一番来龙去脉之后,也是微微点头,随后闭上眼睛,心沉腹中,欲看清体内状况。
此时,呼延啸却是笑道,“公子可是想要炼化无心之魔?”
“何谓无心之魔?”
“公子刚才收服的便是。”呼延啸拿出被叶枫修改过的书籍,道,“公子此时正是心神最为安定之时,立刻开始修炼无上心魔道,事半功倍,化心魔为身外之身,法外之物,定当更上一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