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袭来,东方欲晓。
一名穿着青色小衫的少年正蹲在客栈院中扎马步,身形娇小,却颇有定力,练了小半个时辰也不曾喊过一句累。光洁额头沁出晶莹薄汗,却只是咬了咬牙,坚持不退缩。
院中几株桂花树开得很好,点点嫩黄的花蕊藏在犹绿的枝叶之中,静静地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偶尔一缕晨风拂来,便有少许花朵扑簌簌落下来。
桂花落满衣,清芬酝藉,不减酴醿,倒也是雅意的景色。
满地嫩黄花瓣中立着一名身形高大的玄衣男子,他负手在身后,眸中一片沉寂。半晌过后,他见少年身形有些不稳,蹙着眉开口道:“小姐,今日练了这么久,歇歇罢。”
那青衫少年抬起秀丽面庞,脸颊微红,眼神却清澈而坚定:“不必歇了,还有一炷香时间,我能坚持。”
话毕,拂一拂掉落在头顶的桂花花瓣,将身子再矮下去少许,伸直了双臂,将全身酸痛疲软的感觉抛到脑后,只专心做好眼前的事。
客栈二楼,一名面容憔悴的女子披着宽大的外衣倚在窗前,看着院中二人,目光不住跳动,最终低头咬唇,披着的外衣却被水渍润湿,似一圈圈无法淡去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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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刚过,天已大亮,宛城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商铺酒肆鳞次栉比,一派繁荣景象。
迎着秋日的晨光,青衫少年装扮的紫菀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兵器铺,昂首挺胸,飒爽风姿,像一位真正的少年剑客。
只可惜,剑客拿的不是剑,而是一把精致的匕首。
”短小精悍,真是短小精悍。”紫菀捧着匕首唏嘘一了阵子,转头问司以默,“你为什么不给我佩剑?”
“小...少爷您才刚刚开始学武,还是不要操之过急,匕首短小易于携带,且能防身,给您用再好不过。”
紫菀心有不甘地撇撇嘴,将匕首装好,插在腰间,忽见有人迅疾奔过,听到诸如“比武”“英雄”之类的话语,不由得眉开眼笑,她抬手一指前方熙熙攘攘之处,对司以默朗声道:“走!咱们看热闹去!”
宛城北城门外有一片湖,湖水由顺河接引而来,湖面常年平静如镜,称为“镜湖”,镜湖一旁,有枫林数亩,枫红似火,景色怡人,镜湖旁搭了高台一座,台上有人持枪舞剑,有人赤手空拳,打斗不止,叫好声不息。
紫菀和司以默随着人流来到城外,她眼尖地看到高台侧旁放置的几个宝箱,箱中有白银数两,金玉珠翠,一派璀璨流光。
好阔绰的手笔!
紫菀在心中惊叹,猜测这便是比武大会中得胜之人的奖励,心中小算盘拨了又拨,陡然听见台上一声厉喝:“还有何人不服?且站出来同我比试!”
那声音穿透云雾,清晰传到每一人的耳中,人们惊诧于他高亢的声音与浑厚的内力,一时间都噤了声,仰着头用崇敬的眼神看那台上的汉子,视他为人中之龙,英雄之首。
“我不服!”清亮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人们遽然转头,目光刷刷刷如同利剑一般投向人群后方——
一名身形单薄的青衫少年将众人充满敌意的目光视若无物,笑意盈盈,高举右手过顶,却又用左手指了指身侧的男子,补充道:“我是不服,不过不是我比,是他。”
司以默抿唇不语,自家小姐百般威胁利诱,他焉敢不从?
玄衣男子高鼻宽额,目光深沉,一手握住身侧长剑,众人只觉他棱角分明,不怒自威,有一股凛凛之气,不自觉地都让了开来,露出一道直通向高台的大道。
紫菀随司以默到了台前,笑吟吟送他上了台去。
那台上汉子浓眉大眼,身形魁梧,手中金刀挥舞,霍霍有声,司以默手执长剑,默然不语,忽然足下一踮,飞将出去,堪堪停在那汉子身后,直劈他后心!
那汉子却看也不看,结实的臂膀竟柔软如游鱼,一个翻折,只听铿的一声,刀剑相击,生生避开了司以默凛冽的剑势!
司以默眼中精光一闪,不由得在心底叫好一声,恰逢那汉子转过身来,二人便开始正面交接,虎龙生威,飒飒有声,金刀蛮力,长剑势巧!
紫菀看不懂什么武斗,只觉得台上二人身形矫健,姿势磊落,台下人也不住喝彩,便也很开心地拍手称快,却见他们总是缠斗在一处,司以默似乎占不到什么上风,不由得有些着急。
一柱香时间过后,司以默利用自身轻功,配合轻巧长剑,剑芒大盛,竟渐渐占了上风。他幼时受过极为艰苦的长时间训练,因而十分懂得力气的分配,坚持打斗的时间也比旁人要久上许多,司以默以掌击中刀背,此时那汉子本已失了些力气,此时右手被震麻,正欲换手,司以默却瞅准这一时机,剑尖一挑,金刀被挥落在地,汉子愕然立在原地,稍许,已明白过来,自己是输了。
他仰头大笑一声,拾起地上的金刀,拍拍司以默的肩,坦然道:“好小子!我输得心服口服!”
司以默颔首,心里总觉得赢得忒容易了些,却未做他想,只真心实意谦虚道:“承让。”
紫菀在台下笑得眉眼弯弯,不住的盘算这些银两拿回去该做什么,先前马车也被那些乞丐毁了,自然是该置备一辆新的,还有茹月,一定要给她用最好的药......
这边厢紫菀还在不住神游,那边厢主持比武大会的东家已宣布了赢家,那东家一身华贵衣袍,手握一柄折扇走得翩然:“英雄折桂,当有奖赏,我陆家不才,区区十万两金银,还望英雄笑纳。”
台下一片哗然,那东家却往台前再进一步,笑道:“英雄一表人才,武学造诣颇高,在下十分佩服,如此便将舍妹许配给英雄罢,七日后完婚,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