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大早,君皓便缠着司以默教他剑术,初阳又缠着要跟君皓比武,顺道把杏儿都拽去了,紫菀因气色不太好,便独自一人留在庭院中喝茶,此时默默一人,却有些百无聊赖了。
君皓这孩子,自打到了慕家,好似功课上一直都不用功,只对这武功剑术痴迷不已,向来最爱和易铭比试,如今更是闲不下来,他日后若真成了这样一个武痴,却不知是好是坏。
而阮晨和陈朗好似有急事出府去了,说是两日后才能回来,玉簪的事她还瞒着他没有说,既因手上没有足够证据查出究竟是何人杰作,又有些多心的想着不要叫他担忧。
忽然听得有人敲门,紫菀抬起头来,便见周家大小姐周芸衣一身荆钗布裙,手中拎着只小小的包袱,正泪眼婆娑地走进庭院来。
“周小姐?”紫菀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的打扮,“你怎么穿成这样?”
“慕姐姐,我求你救救我!”她突然双膝一弯,跪倒在紫菀面前,倒是把紫菀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起来,周芸衣便抽抽噎噎地坐下了,一面抹着泪一面道:“你们来户城的时候,一定察觉到户城异样的冷清了罢?其实,这都是因为户城住了个杨老爷。”
“杨老爷?”
“嗯,他原本一介布衣,素来居住在户城,可他的孙女在三年前被偶然途经沪城的平泉王看中,带回去做了第九房小妾,他也被朝廷封作六品散官,从此便在户城中搜刮民脂民膏,连我爹都惨遭他的欺压,他素来为非作歹,嚣张跋扈,就是因为背后有平泉王的支撑,户城军民都不敢违逆他,久而久之,他成了这里的龙头老大,家中财富迅速累积,而户城也便一天天的衰落下去。”
“前些日子,他指名要我去做他的第十三房小妾,爹爹迫于他的压力,便答应了,可是我怎么能嫁给他!且不说那杨老爷今年已逾花甲之龄,性子残暴,我...我又是许过人家,有自己心上人的...”
“已经许过人家了?那你爹怎么还把你嫁给杨老爷呢?”
“不瞒你说,其实我们是...是私定终身...我爹并不知情...”
芸衣少有地带了丝娇羞之色,全然不顾紫菀惊讶的神色,扭捏道:“他...他是城东的宋公子,博学多才,又十分知礼,我们已然约好,今日戌时三刻在城中董家巷口会面,然后一同潜逃去往上京...可是,可我行动受限,出不得府去,就想请慕姐姐带着信物去见宋公子一面,告诉他约定之期延后三日,这期间我自会想办法——”
紫菀眉头紧皱,神情严肃,“你想好后果了么?你们若这样私自潜逃出城,那杨大人可会对你们的家人下手?况且,即便你们出了城,你们可会安全抵达上京?他又能护得你一世周全?”
芸衣听了紫菀的话,又怔怔落下泪来,幽幽道:“可是,不这样我怎么办?我、我已然有了宋公子的骨肉,倘若就这样被送去杨府,一旦被人察觉,便是死路一条。”
“你们竟然!”紫菀有些气结,瞪圆了眼睛看着抽泣的芸衣,过了好半晌,才无奈道:“事已至此,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你把那信物拿来,我现在立即动身去替你寻那宋公子。”
芸衣破涕为笑,从手腕上褪下一只赤金缠丝手镯递给紫菀,道:“你将这镯子戴在手上,他一见到你,便知你是我找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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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菀戴着镯子站在董家巷口等了许久,好容易等到天黑了,远远看见一个清瘦的男子朝自己这边走来,便开口唤道:“请问是城东宋公子吗?”
谁知那人并未作声,只快步上前抓起她手腕,定睛看一眼那只赤金缠丝手镯,便转身轻喝一声:“就是她!来人!带走!”
刹那间,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冲上前来,一左一右架住紫菀两只胳膊,紫菀大惊失色,嚷道:“你们是谁?你们不是城东宋公子的人吗?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方才那个清瘦男子轻蔑一笑,望着挣扎不已的紫菀道:“城东宋公子是谁我可不认识,我就认识你,你是城守大人的千金周芸衣,正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怎么会是周芸衣?我是慕——”
“手上拿着我家老爷下的聘礼还敢嘴硬撒谎,我虽没见过周小姐,这镯子可是货真价实的,莫要狡辩!”那男子眼神蓦然凌厉起来,一挥手,两个壮汉便推着紫菀上了一架挂着灰布帘子的普通马车,那二人劲大如蛮牛,紫菀用尽全力也无法挣脱,最终被他们粗鲁地塞进车厢,却不慎一头撞到马车内壁,霎时脑中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晕眩。
“你们可小心点!这周家小姐皮娇肉嫩的,是杨老爷的心头肉,若是哪儿磕碰坏了你们担待得起吗!”男子一声厉喝,又伸腿踢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鬟一脚,“还处在这儿干什么!赶紧上车伺候着去!”
那丫鬟呜呜啊啊磕了磕头,连滚带爬地奔到马车边爬了上去。
男子满意的点点头,高声道:“好了,走罢!杨老爷可还在城外小苑等着呢!你们都给我快点!莫耽误了良辰吉时!懂吗?”
众人连忙低头应允,不出半晌,架马的人长鞭一挥,马车轮子便骨碌碌转起来。
紫菀用手轻触额头,却疼的倒抽一口气,那个圆脸的小丫头颤颤巍巍地拿了绢帕递给她,紫菀没接,侧身掀开帘子,却见那男子一张长脸凑在窗口,把紫菀吓得一惊,他阴测测的笑了一声,劝道:“周小姐可莫乱嚷,户城是有宵禁的,就算有人听到了你的呼救,他们也是不敢来救你的,要知道,这户城就是我们杨老爷的天下,你还是乖乖呆在马车里等着跟我们杨老爷洞房花烛罢,你若乱嚷,难保你不会变得跟那丫头一样。”
他用眼神示意那个圆脸丫鬟,小丫鬟战战兢兢地拉下帘子,将紫菀扶了回去,紫菀望着她,问道:“你不会说话?”
小丫鬟点点头,望着她的眼中仍有惧意。
“方才他们说,要把我送去城外小苑?杨老爷便在那小苑之中么?”
小丫鬟继续点头,紫菀唔了一声,缓缓后仰,靠着车壁闭上眼睛。
方才掀帘一瞥,但见街上清冷孤寂,无一丝人影,便知那人所说宵禁属实,而右侧车厢外除了那男子还站了三名壮汉,照此推测,前边两人驾车,左右两侧各三人,侧耳听车厢后方的脚步声,应该也有三人,照此看来,竟有十二人将这马车马车围得严严实实,如铁桶一般分毫不漏,想要凭一人之力逃脱这层层围困,简直难如登天。
而此时陈朗阮晨离开了户城,万桥护送陆二少回了南阳,司以默他们一行人又去了户城城外的校场练武,与自己完全是相反的方向,他们即便是天黑之前赶回城守府发现自己消失,也不会立即想到往户城南门的方向追来,更何况城守府内还有正牌周家千金周芸衣,倘若她再捏造些假消息,等到他们赶来,自己怕早已非完璧之身。
事到如今,紫菀也终于明了所谓的宋公子不过是周芸衣求得她同情帮助的假面托词,她这是给自己下了一个套,只凭一招偷龙转凤,便轻轻松松金蝉脱壳,剩下自己无端被她哄骗,顶替她去杨府做那替罪羔羊!
好一个周芸衣!自己竟是小瞧了她!这样歹毒的心肠,这样缜密的心思!好一个周芸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