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景裕的唇即将触碰到那鲜红欲滴的娇唇时,屋门却砰的一声被人推开来。
如同石块投入了如死水一般的平静湖面,苏景裕立时惊醒,待看清眼前一幕,已经吓得不能言语,他迅疾起身,转过来的神色仍有慌乱。
苏景宸看了看衣衫不整的紫菀,感受到房里蔓延着的暧昧气息,面上盛怒的神色几乎压抑不住,他不发一言,快步走到榻边,褪下自己的外袍将紫菀的身子仔细裹好,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自己最为疼爱的三弟,一双漂亮的眸子几欲喷出火来。
苏景裕面上尴尬神色挥散不去,只是干巴巴解释道:“二哥...我...我对二嫂并无非分之想..我......”
越是急切越是说不分明,平日里谈笑自若的淮安王也有如此窘迫的时刻,偏是此时,倚在门口的安良媛还窃窃的笑着,在一旁煽风点火,想要挑起更大的争端。
“殿下不要发怒,慕良娣风姿绰约,难免王爷情动,妾就是身为女子,也......”
她还没有说完,苏景宸已然怒喝一声,“住口!”
他仍旧盯着三弟,尖锐的目光像是要将他剖开仔细探查一番似的,然而他张口,说出的话却是,“安璐,你莫以为身为太后的侄孙女就可以无法无天,今日竟以这般卑劣的手段算计慕良娣和淮安王,死上一百次也不够你受的!”
苏景裕大惊,安良媛已是脸色煞白,吓得滚落在地,连连磕头,嘴中却还是不依不饶,“殿下...殿下莫要污蔑妾啊......慕良娣今日喝的是冯良娣替她斟的茶,不关妾的事啊!”
“还敢狡辩!”
苏景宸临起一脚,将榻边熏烟袅袅的香炉踢翻在地,香料倾倒出来,散发着强烈的香气,几乎令人作呕。
“这香炉里烧的五味子、雄蚕蛾分明是有催情之效的药物,你还想怎样临阵脱逃!”
苏景裕闻言,俯身探查一番,一时顿悟,难怪他一走进内室就失了脑中清明,而后晕晕乎乎自己都不知说了什么做了何事,原来是中了这等药物的道!
辩解不能,安良媛无力地坐到地上,泪珠一颗颗滚落下来,流过惨白的面颊,直直坠入房内铺设的毡毯中去。
苏景宸将紫菀从榻上抱入自己怀中,又抬头望向仍旧心绪难平的苏景裕,少顷,开口道:“此事与你无关,你无须自责。紫菀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在先,也就没有责难于你的资格......况且,以你的心性,谁都不能取代三弟妹在你心中的位置......你待紫菀,是挚友,也有敬重,我都看在眼里,不会误会你们任何。”
话毕,苏景宸低头望一眼倚着自己胸膛沉沉睡去的紫菀,瞧着她绯红的面庞上还有着未曾散尽的迷情,沉吟一声,转了身,夺门而去。
只是深潭似的眸子,更多了些难言的情绪,只不过在这中秋夜里,并不能看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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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已过去了数天,自那以后,紫菀身侧时刻都有人跟随着,像是生怕她再出什么差错。
她醒了之后,苏景宸并没有谈及什么,只是脸色一直很难看,只吩咐她在宜春宫里好好养胎,自己便入宫去了。
紫菀倚着床栏默默地叹了口气,清月端着熬好的汤药来到她的榻前,屋里只有兄妹二人。
看着紫菀乖巧温顺地喝着苦涩的汤药却没有皱一下眉头,清月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问道:“......这么做,值得吗?”
她吞咽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却如同未闻,并未回答二哥的话。
一碗汤药喝的见了底,紫菀将药碗搁下,用绢帕拭了嘴,这才望着清月,神色一肃。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她回答得很笃定,目光却陡然变得冰冷,“在夏迩的那段时间,婵玉姐姐和夏侯念曦待我如亲人一般,那样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只好略尽绵薄之力,至少看着杀害他们的人不那么好过,我才觉得,至少我活着,还有一点意义。”
是啊,安良媛在酒中和茶中都下了药,她却装作浑然不知,顺从地借由冯箬的手饮了下去,冯箬,即便是再伶俐可人的女子,都不能与她成为朋友,因为,冯箬是冯义林的女儿啊,那个杀死了念曦,又逼得婵玉投湖的老将军,紫菀怎样都不会原谅他。
若说从前对于苏景宸的恨还搀着些不舍和她自己不愿意承认的情意,那么对于冯义林的仇恨早已超越之前的千倍百倍,几乎恨不得饮了他的血肉,用他的头颅来祭拜婵玉姐姐和念曦!
只是可惜,安良媛的行径虽被苏景宸探查出来,废除名号,遣入了西池院,却终究没有波及到冯箬身上一点。
“亏我还是医者,竟就这样看着你折腾自己,也折腾着自己的孩子。”
清月摇头,语气中满是无奈,紫菀瞧着自己二哥自责的模样,连忙向他应允道:“二哥,你就饶过我这一回罢,我其实也不是胡闹,好歹还是知道些分寸的,不管怎样都会护住孩子,我向你保证,这是第一次,也一定是最后一次!”
“哪里知道什么分寸......”
面对自己无法无天的小妹,饶是天下第一的医者也保持不了好脾气,清月越说越恼,几乎要将紫菀浑身上下通通数落一遭。
紫菀一句句听着,并不反驳,时不时还神色认真的点一点头,只是听着听着就走了神,脑子里全是那一晚模模糊糊的记忆,大部分的情节她已经记不清,只隐约记得三皇子好像说了一句什么“你和她,多像啊......”
这里的“她”是谁?
苏景裕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
然而即便紫菀还在苦苦思索不得一知半解,宫外又起了一件惊涛骇浪的事情,阻断了她的思绪,叫她再也抽不出空来顾及这一闪而过的疑虑。
只是这前前后后不到十天的时间,一首小诗陡然间在上京传唱了起来,小到总角小童,大到鬓白老人,几乎都能闭着眼将这首小诗默出来。
只是短短四句,却无异于惊雷电闪,几乎将整座上京都颠倒过来。
“古有霍去病,征战退匈奴。
今有冯将军,平定夏迩国。
紫气祥瑞现。洛城有真龙。
为秉顺天意,使吾众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