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时我已入寝,是易铭将我摇醒,他道外头不知何缘故起了火,慕世伯交代他和郑杉立即带我下山,我转身欲寻世伯,却被郑杉击晕,醒来时已在一间破庙,身上还裹着湿衣服,只有易铭在一旁,脸庞好似是被烟熏过,黑漆漆的,他说....他说郑杉为掩护我们活活被火烧死了......”
熊熊火光、焦黑尸骨、断壁残垣...紫菀脑中浮现出一幕幕让她揪心的画面,眼泪又快泛了出来,她吸吸鼻子,转了话头,“爹爹向来不拘泥于生死之事,几年前你跋涉千里来投靠我们,我们慕家自然是要照顾好你,否则也不好同你娘交代...”
君皓听她话语微微一怔,张口欲说什么却终究咬了唇沉默下来,只听紫菀又问道:“那易铭呢?他不是一直跟你一起吗?”
紫菀话音未落,君皓已站起身来,攥紧拳头恨恨道:“我们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往上京,在涪城外却被顺走了钱袋,我急忙追去夺回了银子,却不慎跌下马来,那时却正有一架装饰华丽的马车经过,易铭为了救我将那马腿削去,车架便也散了,我们本欲赔人银子,谁知里面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非说银钱不够,抓了易铭去做苦力,我独自一人,却进了那恶女的圈套.....”
如此前因后果,紫菀终于弄了个清楚明白,她站起身安慰君皓:“你也莫气了,这阴差阳错的让咱们重聚岂不也是好事一桩么,我这就去取银票,跟你一同去赎人。”
二人正欲收拾东西出门,却听砰的一声,厢房的门被人撞了开来,一个碧色身影旋风般飞到紫菀身边,稍带稚气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如夜空明星,眼神澄澈如一汪清泉,“你们要出门?带上我嘛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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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菀跟着君皓在热闹的街市上四处找寻,初阳在一旁到处张望,走过一个转角,两把同样清亮的声音一同响起:“就是那儿!”
“喂!我是找我的护卫,你这恶女来凑什么热闹!”君皓恶狠狠瞪住初阳,初阳鼓起腮帮子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本姑娘的事哪轮得到你这个杂役来管?”
“我才不是杂役!那是你使诈不算!”
“若不是你蠢笨至极又怎会中了我的计?”
“......”
紫菀转过头,无心亦无力制止两个八字相克的孩子争吵,只好把目光投向前方。
一栋三层小楼屹立在街道一旁,雕梁画栋,装潢精美,门楣上的金边匾额书着“画楼西畔”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来往宾客络绎不绝,熙熙攘攘。
紫菀抬步就朝酒楼走去,君皓吵不过初阳,瞪着她从鼻腔中挤出一个“哼”字,就紧跟了上去,初阳看着君皓的脸涨成猪肝色,得意洋洋地昂着头朝大堂走。
紫菀刚跟小二打听了个大概,君皓就耐不住性子地往后院马厩去了,初阳却转身噔噔噔上了楼,她两头一时顾及不来,只能跟着君皓先去寻易铭。
易铭是君皓从家带来的护卫,二人年纪相仿,相处的十分融洽,且易铭小小年纪就沉稳内敛,性子倒和司以默如出一辙。半月不见,易铭更瘦了一些,身着粗布麻衣,手里拿了一把干草正在喂马,面容十分沉静。
“易铭!我和表姊来带你回去!”君皓终于见到好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易铭向紫菀行了一礼,便侧过头听君皓讲述自己被“恶女”所坑的被他视为人生中“奇耻大辱”的经历。
紫菀笑着转身离去,让两个少年好好叙旧,自己则上楼去寻初阳。
然而还没走几步,便看见初阳缠着阮晨问东问西,二人都踏着楼梯往下走,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二哥,你今天真的不是跟明哥哥叙旧吗?”初阳摇着阮晨的胳膊,晶亮的眸子一眨一眨,全没了平时的蛮横,看起来玉雪可爱。
“明襄还在丰州安城,怎会到涪城来?”阮晨淡笑着摇头,“不过是同一位你不认识的友人交谈了一番罢了。”
初阳原本亮晶晶的眸子一瞬间黯淡下来,嘟起了嘴,脸上写满了不满。
阮晨看着她失落的样子,忽然换了一抹极促狭的笑,“初阳长大了,莫不是想做明夫人了?”
初阳的脸蛋立刻烧了起来,如同秋日丰硕的苹果一般红润,她丢开挽着阮晨的手,低着头就往门口跑,却恰好撞上后院过来的君皓,俩人捂着各自额头各退后两步,待初阳站稳,她竟也不同君皓计较,便顶着红红的一张小脸夺门而出。
“咦这恶女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大度...”君皓还在嘟囔,一抬首看见立在楼梯上的人,顿时大呼起来:“就就就是她!那个强行带走易铭的丑女人!”
紫菀还未出声,楼梯上的陆二少已花容失色,只见他从身后丫鬟手里夺过一面菱花镜,对着镜子端详许久,才怒气冲冲地对着君皓大吼:“我自小花容月貌、沉鱼落雁,见过我的人都说我淡妆浓抹总相宜,美艳不可方物,何时轮到你这毛头小子用言语玷污我美姿容?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我不许你侮辱我的容貌!”
因为一时情急,陆二少忘记转换珠玉之音,君皓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妆容精致、身姿妖娆的人对着他发出低沉的怒吼声,整个人都呆如石雕,眼看着下巴都要掉了下来。
陆二少见君皓呆傻样子,忍不住拿白纨扇遮了半边容颜,扑哧笑了出来,“如何?我纵使身为男子,于容貌上可也胜过天下大多女子,你莫不是惊呆了,被我惊为天人的容貌所折服?”
紫菀原本只默默在旁观战,不知怎么的,听到陆二少那句“于容貌上可也胜过天下大多女子”后就觉得心里不大舒服,于是便默默地、默默地背过身去。
片刻后,只听得一连串的惨叫自身后响起,音调如登阶梯,一声高过一声,直入云霄,盘旋于高空,余音绕梁,久而不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居然还是个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