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平都城外,东郊的旷野上,大大小小驻扎着十几个营帐,烽火也经久不息地燃烧着,士兵们严格把守着营地周围,没有任何人表现出一丝懈怠。
即便包括平都城在内的大部分夏迩国土,都已被南奚收归囊中,但潜在的威胁仍然存在,余清的残部不知道逃去了哪里,也不知他们何时会反攻,所以如今还不是安然无忧的时候。
紫菀跟在三皇子苏景裕身后,与他的随侍燕凛一样,穿着宽大的南奚军服,压得低低的军帽盖住了大半张脸庞,低眉顺眼,亦步亦趋,任谁都看不出这匆匆而来的三人有何破绽。
记得当时听见三皇子的应允后,自己曾不解地问过他缘由,这位长相与苏景宸较为相似,笑起来却比苏景宸更和暖良善的三皇子回答说:“若说这夏迩的临王,我倒很欣赏他的风华。单凭气魄力敌数百人,虽然最后身受重伤被冯将军所俘,也不失为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紫菀听他这样由衷赞赏别国敌将,先是一怔,而后对这坦率明朗的三皇子又增了几分好感,许是作为皇室中人,必定有聪慧过人的资质,所以即便是攻打他国,也不会盲目狭隘地记恨敌国的一切,他分得清责任使命,也懂得天下道义,看得穿战争的本质,并能坦然处之,这样的胸襟与气度,倒也是世上少见的。
“见过三殿下!”
重叠在一起的浑厚嗓音将紫菀的思绪收回,她连忙停下步子,在三皇子身后五步的距离站定,将头在微微低下去稍许,既能保证不被人认出,又不会太过明显突兀。
守在木栅旁的士兵行过礼后,又弯下身子问道:“属下斗胆,敢问三殿下来这囚牢有何要事?此地敌俘甚多,若是伤到三殿下,属下就不好向上交待了。”
“无妨。”
清清肃肃的声音响起,苏景裕从腰间摸出一块令牌来,在那士兵眼前晃了一晃,道:“二哥托我来营地大牢问几句话,用不了一个时辰,我便出来了。”
“这......”
那名士兵面露为难之色,三皇子身侧的燕凛已经上前一步,不及他主子的温和友善,而是阴沉着脸,用咄咄逼人的目光逼视着那名士兵,一字一顿道:“你即便不信这东宫令牌,也该知道,我家殿下是此次出征夏迩的右将军,军令如山,你有什么能耐在这大营门口盘问我家殿下?!”
这一番话说得愈发严重,守门的士兵被燕凛严肃的神色吓得一哆嗦,再看三皇子那淡淡的笑容,也不免起了一身冷汗,他嗫嚅着正要开口,已经被另一名眼疾手快的士兵迅速拉扯到一边,两人均低着头,身形都稳不住,一直道:“属下失职,三殿下请进!”
苏景裕点点头,辰时的日光袅袅淡淡地投射下来,在他温润的面庞上形成一片阴影,他还是和暖地笑着,但此时的笑容已经变得有些冷冽,燕凛为他拉开木栅,紫菀迅速跟上,三人成行,朝着旷野更深处的营帐走去。
东郊的营帐囚牢,主要是为了关押那些伤重难行的敌将,其余大多都已被转入皇城地牢。因此相比较看来,这里的囚帐只是被铁链锁过了几重,看管的人手增加了几个,别的倒比皇城地牢松懈的多。
燕凛用了同样的办法,同样的说辞,将看守囚帐的士兵统统赶到木栅外面,自己则在这间最大的营帐外守着,不让任何人轻易靠近,紫菀自从踏进了木栅之内的野地,浑身就控制不住地颤抖,焦灼的心想要在下一瞬就见到临王,却又十分害怕看见他的模样,然而不论如何,终究还是到了这里,只消掀起一方帘子,她便能了解他的处境,看看他是否还能撑得下来。
苏景裕帮紫菀打开锁链,在门口站定,望着她,用无声的眼神表示应允。
紫菀细不可察地点点头,用一只手攥紧胸前的衣襟,另一只手掀开帐门,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然后抬脚走了进去。
囚帐内是不会铺设毡毯的,光线极暗,满地的碎石与草屑没有人清理,木制的或者铁质的刑具满满地摆在囚帐周围,血腥味与铁锈味混合在一起,还有木头被血水泡的腐烂的气息,这些味道散发出来简直叫人作呕,但紫菀完全没有心情去顾及这些,甚至连一丝恐惧的感觉也懒得体会,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营帐的角落,在那个几乎一片黑暗的地方,有一团消瘦的影子,似有若无地挂在约十尺高的铁柱上,凌乱又肮脏的头发遮盖了脸颊,他的头颅无力地耷拉着,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囚服,像一具死尸一样被挂在那里,毫无生气。
紫菀从来见惯了他光鲜亮丽的样子,却没见他如今这样落魄腌臜的模样,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一点点萎缩和腐朽。
泪水几乎是在一瞬间涌出来的,紫菀站在原地捂着嘴,将所有呜咽尽数吞入喉中,她整个人像是已经麻木了一样,僵硬地挪动着步子往角落里去,每走一步,仿佛都能听见自己被眼前现状万箭穿心的声音,每靠近一些,仿佛都能看见他的生命迅速流失的迹象。
为什么......
不是说好了要一起逃出来么?不是说好了不会丢下我么?
紫菀的泪水仿佛没有耗尽的时刻,她满面悲戚,一双手紧紧攥住胸口,大口喘气,好像快要被逼得窒息了一般。
念曦...念曦!
你怎么能不守承诺,我要你活着,你怎么可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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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实在抱歉,昨天实在太忙,没时间码字,今天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