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的朝霞刚刚褪去,羊神就已经来到了十字港城,他走进旅店斜对面的咖啡厅,熟悉的阳关在圆桌木椅间徜徉,他找了一个靠窗的四人桌坐了下来。胳膊肘拄在桌子上,歪头看着街上的行人,这时候,他听到旁边传来了脚步声。
“您想要点什么?”花枝招展的美女店员正站在他的旁边。
“我以前来过的。”羊神扭过头来看着她。
“哦是羊神大人!”店员立刻变的欣喜起来,“是……一杯摩卡加强效遁魔啤酒吗?”
“三杯摩卡,其中一杯要加啤酒,另外两个原味。”羊神道。
“好的您稍等,马上就好!”花枝招展的女店员此刻仿佛是着了什么魔似的,欣喜若狂地跑到吧台去了。
羊神无奈的笑了笑,目光又回到窗外的行人,以及那旅店的断壁残垣上。
“嘿!”羊神正出神,后背被谁拍了一下,接着熊神笑吟吟地坐到了对面的位置,“想啥呢?”
鹿神彻特斯也坐在了羊神旁边的位置。
“没什么,等你们来呢,无聊看着窗外发呆。”
“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吗?”鹿神问。
“当然。”羊神说,“我觉得这旅店不可能只是一枚徽章这么简单。”
“哦?愿闻其详!”鹿神趴在桌子上,瞪着眼睛等羊神继续说。
“去,别这么看着我。”羊神推了彻特斯一把,“看的我浑身不自在。”
“别理他,快说吧。”熊神说话间。这时候,还是那花枝招展的店员,端着托盘迈着猫步走过来,托盘上放着三只朴素的白瓷杯。
“这是你们的原味摩卡。”店员紧紧捏着杯底碟子端下来两杯,分别放到熊神和鹿神面前,然后将最后的一杯放到羊神面前,“这是您的特调摩卡。”
“诶?凭啥你是特调的?”鹿神看着羊神的杯子。
“废话,我又不知道你们喜欢啥口味!”
“我尝尝你的!”鹿神说着就要抢羊神的杯子。
“等会!”羊神一把把杯子拿到一边,“托碟拿来,给你倒碟子上喝,天天反胃我嫌你脏。”
“那叫反刍!”鹿神瞪着眼睛纠正羊神的误读,同时右手捏起碟子的一边,拿远不让羊神够到,“这碟子不干净!”
“你反胃的东西都能咽,这点脏算啥!”羊神用力伸着胳膊去够拿鹿神的碟子,鹿神自然不允,把碟子又拿远了一些。
“爱喝不喝啊,要么碟子拿来,要么老实喝你自己的去。”
“好好好,给你给你!”鹿神把碟子推到羊神面前,羊神一脸坏笑的给他倒了平平一碟子,“喏,喝吧。”
鹿神小心翼翼地,双手把碟子托到嘴边,碟子里的咖啡随着颤抖,一阵涟漪。他也没管味道,滋溜一口嘬了个一干二净。
“我呸!”鹿神一口啐在地上,“这么难喝你也能忍!”鹿神喝完这一口扭头就吐。
“比你反胃的味道强。”羊神嘴角用力向下,露出一脸嫌弃的样子。
“是反刍!不是反胃!”
“一样,你没有胃。”羊神说着,咂了一口自己的咖啡。
“噗——”羊神的眉心迅速皱成个死结,一口喷到桌子,差点喷到对面熊神的脸上。
“咋了!”熊神愣愣的看着他。
“今儿这咖啡什么毛病,师傅洗脑了吧,这么难喝!”羊神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擦了擦嘴。
“你不是号称它比我反刍出来的东西强么!”鹿神翘着二郎腿,说起了风凉话。
“等等,霍玛利安!”昨天在旅店前彻特斯说的话在熊神的脑海里闪过,他拽住羊神的胳膊。
“嗯?”
“你刚才说……洗脑?”
“怎么了?”
“彻特斯,咱们昨天调查的时候,这里所有的居民给的回答几乎一模一样,你还说好像问的都是同一个人似的。”
“没错啊!”
“有没有可能真的是被洗脑了呢?”
“对呀!”鹿神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
“别拍脑袋,你鹿角掉毛。”羊神说着,站了起来,“服务员!”
一个店员听到后立刻碎步走到羊神桌前,可以看出,鹿神的声音让这个店员深感歉意。
“有什么我能帮到您的吗?”店员低着头小心地问道。
“我这咖啡是谁做的?叫过来我问点事。”羊神把他的杯子稍稍朝着这个店员推了一下,被子里的咖啡猛烈的荡漾了两下。
“有什么问题吗?”店员没有立刻去叫。
“没你事,照做就是了,不然我明儿就把你这店封了!”鹿神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是是是……这就去,这就去……”店员吓得连连鞠躬点头。
不大一会,瘦高的咖啡师傅在刚才那店员的带领下,来到了羊神餐桌面前。
“请问……”咖啡师傅话没说完,羊神把咖啡推到他面前:“这味道好像变了很多,我以前每次来固定要喝这个口味的,虽然手工调制,每次都会有所差别,但是这次着实差别略大。”
“这个……这个羊神您有所不知。”咖啡师傅赔笑道
“哦?有所不知?怎么个有所不知?”羊神来了兴致。
“就是我从昨天早上开始做东西的时候,就什么食谱都想不起来了,就像谁跟我交换了记忆似的,我现在做的东西都是凭感觉,还有一些常年养成的条件反射。”
羊神三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你去忙吧。”鹿神站起来,在咖啡师傅和店员手里各放了三枚金币,“给你们的小费。”
他们出了咖啡馆,来到旅店的废墟上,一天一夜了,烧焦的味道还没有散去。
“大人!”看守的卫兵恭敬的向三位行礼。
“怎么样?没人动过现场吧?”鹿神问道。
“我们整夜守着,没人动过。”左边卫兵说完,右边卫兵又跟着补充:“包括我们自己!”
“嗯,这再好不过了。”羊神捻着胡须第二次走进这废墟。
“咱们之前没有找到过地下室吧?”羊神问。
“没有!”鹿神斩钉截铁的回答。
羊神听了,蹲下身,抚摸着白熊的嘴巴。
“我懂了!”熊神拍拍白熊的头,白熊低吼一声,开始呼哧呼哧的在废墟间寻找,不大一会,白熊在一个角落停了下来,朝着三人大声咆哮。
“过去看看!”熊神第一个反应过来,羊神和鹿神也跟了上去。
只见白熊前掌不断的扒拉着脚下的一块地,好像地底下有什么东西。
“我来挖!”鹿神说着,把袖子一卷,两手在空气中晃了两晃,腾的蹦出个铁锹来。
“别急,这是个魔法。”羊神说着,蹲下身,在地上捏起一撮灰,撒在刚才白熊刨过的地方,地面立马沿着白熊的爪印淡开,露出个两人宽的大坑,只不过这坑已经被什么人用泥土填上了。
“还是得我来!”鹿神说着,一锹戳进土里,土质还是比较松软的,戳了两锹,大家就问到一股酒精味扑鼻而来。
“应该是从这下面散发出来的,酒精易燃,爆炸一定与这地下室有关系!快挖!”熊神越说越兴奋,恨不得把铁锹抢过来自己挖。
“好了可以了!”羊神按住鹿神的手,泥土中已经被挖出一个大坑。他蹲下身,鼻子抽动着,在大坑周围闻来闻去。
“怎么了?”熊神一方面着急挖开,另一方面见羊神的样子不知道该不该往下挖。
这时,羊神站了起来,闭上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唉——”
熊神和鹿神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醒了……”
“谁醒了?”鹿神彻特斯看看羊神,看看熊神,此时熊神的表情突然变的十分难看,就跟吃了这辈子最难吃的东西似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熊神的眼睛转动了一下,望着碧蓝的天空。
因匹拉鲁斯,一个古老部落中的小角色,小到不如象棋里的小卒子,但是偏偏是这样的小角色,像河堤里的蝼蚁,谁也想不到会起到溃堤的影响。据说在西方世界,曾经坠落一块陨石,从陨石中涌出一支潮水般的红色军团,他们有着异常高温的身体,所及之处遍地燃烧,人类的绿魔法在这样灼热的军团进攻下,很快就都成为了灰烬,只有一部分掌握绿魔法的法师,带着残存的族人躲进最北方的冰原深处,但是绿魔法让那冰原里长出了热带雨林和竹林,他们就在这冰原中的雨林里安营扎寨繁衍生息。族中有一少年名叫因匹拉鲁斯,他患有严重的梦游症,每天晚上都会莫名其妙的念叨着些含混不清的东西到处游荡。有那么一天,他朝着南方一直梦游出去,走出了村子,再没有出现过,谁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后来有一天,因匹拉鲁斯回来了,带着三个人回来了,没错,这三个人生的怪异,为首的生着一对膜翼,头耳似鼠,第二个是个身着灰袍的年轻法师,一头乌黑发亮的小卷发,手里一把弯头法杖,杖头挂着一盏方形烛灯,第三个是一个羊头的白衣人,手里拎着一柄奇怪的银枪。而因匹拉鲁斯身上金光万丈,就像是受到仙人指点一般的,他说他是回来帮助族人夺回土地的,接着,他对着天空嘀咕了好半天。虽然当晚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是第二天一早,原本只有四个人的他们,竟然带着一支浩浩汤汤的大军反攻西方世界。
大概过了两三年,他们回来了,其他人还好,但是那个年轻的法师仿佛老了一百岁,头发完全白了,皮肤也苍老无光。因匹拉鲁斯没有兑现那个夺回领土的诺言,他自己成了国王,那些夺回的领土,都被他据为己有,而他最后所住的地方,就是沙漠之都。
“那他离开的时候都做了什么?”彻特斯好奇的问。
“他的梦游症,的确是上天指引,让他去找祭品请神,他们习惯用羊来祭祀,所以当时他带了个羊头,但是只带了一个,上天要三个,他就捕了一只蝙蝠,又从地上抓了一只小虫。然后三个神的灵魂附到这三个祭品上,就是蝠神、虫神,还有我,羊神。”
“后来的事情我知道。”熊神说,“就是那天夜里的事了,他祈求更多的神灵协助,但是没有祭品了,我把我的一部分力量分离出来,扔到一只白熊身上,结果这只白熊成功的被我的力量附体了,其他神灵也纷纷效仿,我们就这样在一夜之间齐聚北方冻土,第二天一早,我们组成大军,征讨这个堕神。”
“堕神?”彻特斯一愣。
“对,就是那枚陨石里的红色的军队,那枚陨石本是天国的监狱,罪孽太深的人和神受到灵魂的惩罚,变成了堕神,他们的身体一直在燃烧,这是永远的痛苦,除非灵魂死亡,后来受到这种刑法的人和神的灵魂,进化出了不怕燃烧的皮肤和肌肉,最意想不到的是,我们的典狱长被他们迷乱了心智,将整个监狱与天国切断开,坠入凡间。”
“我怎么不知道?”鹿神挠挠鹿角。
“那时候哪有你,六十万年前的事呢!”熊神说,“那个典狱长后来成了堕神的统领,在陨石坠落的地方,曾经是一个海洋爬行动物的巢穴,那些堕神纷纷附到骸骨身上,成为各种古代恐龙神,而那典狱长则附到那巢穴的主人身上。”
“巢穴的主人?”彻特斯问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上龙!”熊神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自己的鸡皮疙瘩打都冒了一身。
“没错,是上龙,他就被称为上龙神。”羊神接起熊神的话,“那天我们动用了所有天国神的力量,消灭了上龙神的肉体,然后虫神格鲁什用自己的生命封印了上龙神的灵魂,就被封印在那陨石之下,并且在那里建起一座冰河之塔,用来镇压他的灵魂,那时的虫神力量强大,只是折了九成的寿命,没有当场毙命。回来之后就是人们看到的样子,须发皆白,面色无光。”
“但是这还没完呢。”熊神又说,“六十万年,封印又松动了,虫神已经没有能力再去封印他了,这个时候,因匹拉鲁斯再次扛起了重任,仍旧用自己的生命,将上龙神的灵魂封入底下,就这样,他的儿子因提继承了王位。”
“然后没多久我来了,是这样么?”鹿神觉得气氛有些紧张,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可是他这话貌似一点都不搞笑。
“因提并不是什么明君。”羊神说,“蝠神也知道,虫神也知道,但是虫神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是时间之神,但是他此时却是唯一一个有寿命的神,他也不想参与什么尔虞我诈的东西,就静静的自己在宫殿里能活一天是一天,但是蝠神不一样,他忠诚,忠于因匹拉鲁斯,第一次封印上龙神是虫神的付出,蝠神一直耿耿于怀,心里痛恨因匹拉鲁斯,但是第二次的时候,因匹拉鲁斯牺牲生命,蝠神对他的看法来了个大转弯,可是也晚了,终日懊恼渐渐让他心智迷乱,这让他对因提非常不满,他开始认为,是因提让因匹拉鲁斯用生命封印了上龙神,最终,等着蝠神的就是放逐。目睹这一切的我,带着黄道十二宫乘坐白羊宫斯图雅特的银翼之光号去了南边的海岛上,再不问世事,直到现在……”
“可是这才多久,封印又松动了?”鹿神问。
“不是。”熊神说,“当时放逐兹华特的时候我就有预感,没想到真的是这样。”
“哪样?”
“蛊惑,他受到了上龙神的蛊惑。”熊神说,“上龙神灵魂未死,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引导兹华特到他被封印的地方,尤其是,兹华特当时已经是近乎癫狂,上龙神迷惑他只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那么现在兹华特已经是敌人,无疑了。”彻特斯断言道。
“先打开地窖。”羊神朝着地窖努了下嘴,示意鹿神继续挖。
很快,泥土被挖出一个很大的洞,露出了原本的石制台阶。鹿神把双刀横在前面,刀锋的闪电成为了一个绝佳的光源。电光照亮了地下室,地下室很宽敞,但似乎没有贮藏过什么东西,除了烧焦的味道和酒精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腐烂味道,呛的他们不住咳嗽,突然,他们同事注意到房间里的什么东西,都不约而同的捂住嘴,弯下腰各靠一面墙,像是要吐有极力控制。
只见地下室中间,横七竖八地放着几具焦黑的尸体,而且尸体不全,周围还零散的放着诸如手脚残肢之类的器官。
羊神捂着嘴走上前,可以确认,这些都是来自兹华蒂利亚,他们身上都有这样一枚徽章。羊神把这些徽章都捡到自己的口袋里。
“你要它干啥?”熊神问道。
“傻啊,这些都是银子。”
“他们不是天使!”鹿神说。
“的确不是,他们就是堕神。”熊神看着这些焦黑的尸体。
“那么现在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堕落的兹华特现在已经成为了上龙神的傀儡,大战不可避免了。”熊神把法杖用力拄在地上,一道金光猛地从杖头顶出来,地下室的顶部渐渐被金光顶裂,而外面的人,只觉地面开始震颤,突然,从旅店的废墟里迸发出一个光柱,直插云霄。
“现在因提已经知道消息了,我们立刻回去商量对策!”熊神说着,带着羊神和鹿神跑出地下室快马加鞭返回沙漠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