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东伯侯殷甲因三年朝觐期至,乃携贡品入唐周郢都朝贺。因着与其余三位伯候向天子唐夲进献符箓有功,使得天子中宫田皇后有孕,是故天子大喜之下,便留他们在郢都盘桓,时时赐宴,真个恩宠无比。
这一日,东伯侯殷甲于馆驿中闲闷,便只带两个护卫,便装易服来至城中耍子。
到底万万里江山之总枢,亿亿子民之首府,这郢都之繁华几乎令殷甲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经纬横斜之街道,摩肩擦踵之城民,纷纷乐乐往来。沿街叫卖各色果蔬蜜饯,新奇吃食者,比比皆是且不绝于耳。东伯侯虽为人臣至极,然却也被这等新奇之吃食所吸引,不免如那嬉戏顽童般遍尝一番。
只是他身上从不带钱钞,又是个从不讲价的,倒是苦了那两个护卫军士,没地袖中散碎银子尽数入了那等小贩手中。
如此优哉游哉而行,忽而来到一庙宇前,只见簇拥不少人围而观之,内里嘈杂不已,似乎有些纠葛。伯候便问身侧一人道:“敢问这是何处?却为何聚拢这许多人?”
那人乃言道:“此处名为佛恩寺,乃是左近有名之庙宇,供奉的乃是【极乐如光大力菩萨】。因着最是灵验,是故谁家妻室无育便都来此求佛,辄乃便会得偿所愿。此佛恩寺也是当朝上大夫【羊舌羽之】所斥家私而建,是故左近之庙宇道观莫有与其比肩者,可谓兴盛至极。”
东伯侯殷甲闻听不禁惑然问道:“若如此,那这又是为何庙前喧闹不堪?”
那个人便犹豫不言,伯候之护卫军士见状,便轻轻纳与他手中一枚银钞。那人便悄声道:“此庙宇只得欺骗外面无知之愚夫愚妇,便是本街中之邻里尽都避之唯恐不及。因着庙内都是一班淫僧恶棍也,谁家夫人女儿入内拜佛,常有为其所辱之丑。只因此庙有羊舌羽之护庇,人皆敢怒不敢言。”
指着那喧闹处大叫之人,那人又道:“那位老爷便是家中女眷入庙求佛,虽然及后生了儿子,却与其父面貌迥异,倒是与庙中一胖大和尚酷似。那老爷心生疑窦,便逼问夫人,其夫人方才哭诉情由,居然在拜佛之日被淫僧所侮,是以竟而有孕。这位老爷大怒之下,这才来此喧闹。然有上大夫羊舌羽之庇护,有司不敢过问,终究不会有何结果。”
东伯侯为人刚直,最是见不惯这等恶事,闻言不禁勃然大怒。大叫道:“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居然有这等作恶之淫僧?真个该杀也。”回身抽出腰侧之剑,直奔人群而去。那两个护卫见状唯恐主人有失,忙随了上去。
左右推开人群,东伯侯殷甲赫然见三五和尚正在厮打一人,那人已是遍体血污,奄奄一息。不禁怒火直冲脑海,烧透了泥丸宫,浑身无一处不颤抖。大喝一声:“淫僧该死,且吃我一剑。”挺剑便刺了出去。
东伯侯殷甲文武双全,其力可拔千钧,这三五僧人又岂是对手?且又慌乱之中,竟至被殷甲一一刺死。
左近人等见出了人命,顿时做鸟兽散。那殷甲犹自不罢休,提剑直奔庙内而去,见着光头便是当头一剑。那两个护卫乃是东伯侯封邑【殷商】之强将,武艺精湛犹胜殷甲,自也纷纷砍杀和尚。
这庙宇三进三出,果然富丽堂皇,不似出家人清净地,反倒充斥俗气,便是那菩萨座前飞天、比丘尼等也越发妖艳了几分,倒像是一处风尘之所。殷甲主仆三人也不知砍杀了几多和尚,乃直奔后院而去。
后院有一静室,三人破开殿门而入,赫然内里发现众多荒淫之具,随意摆放污秽不堪。一护卫推开室内左侧衣柜,露出一密室,内里竟然藏匿数十美貌女子,尽都是郢都失踪之好人家女儿也。
此处就是一***东伯侯恨极,乃大呼道:“羊舌羽之,孤誓要让你身败名裂也。”——————不问可知,此处既然为羊舌羽之护庇,那自然脱不了干系,或许就是其淫乐之所也未可知。
主仆三人放出那一众女子,便要带出庙宇。忽而骤起一阵狂风,将后院静室之门尽皆合拢。那门前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一个老僧,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这是要往何处去?”
东伯侯殷甲挺剑斥道:“好淫僧,汝尚敢现身?且吃我一剑。”提剑便砍。那老僧笑而不语,抬手一指那剑,竟然落不下去。殷甲两护卫忙提剑上前相助,也是举剑动弹不得。主仆这才知道是遇到了妖僧。
那老僧嘿然一笑,阴森道:“老衲不问汝等之身份,既然入得此庙,那就莫想要再出去。且都留下魂魄做我庙中守殿夜叉吧!”便从怀中取出一木鱼,赫然竟是一人头所造。空洞洞森幽幽两个眼眶飘着鬼火,甚是骇人。
老僧阴笑道:“且取汝等三滴精血,只要滴入了这夺魂磬中,那便是大罗金仙也逃不了魂魄摄入其中的命运。怪只怪汝等多管闲事也。”拿起一把匕首一一刺破了两护卫之前额出,各接了一滴精血。就见那两个护卫双眼一翻,身上飘起一股淡淡玄光入了那骷髅木鱼中,便即直直地倒地,竟是气绝。
殷甲目呲俱裂,然却动弹不得,不禁暗叹:难不成便就死在此处不成?
那妖僧收了两护卫之魂魄,又来至东伯侯身前,抬起匕首便刺向其前额。殷甲不禁绝望而闭眼,只等就死。
孰料不觉疼痛,却听到一声凄厉惨叫,殷甲忙睁开眼。只见那妖僧满面惊恐,提着匕首的手怎么也落不下去,而自东伯侯怀中射出一道明黄色亮光,罩定了妖僧身躯,使其动弹不得。而东伯侯殷甲却回复了自由。
更不迟疑,殷甲提剑便砍。可怜那妖僧斗大头颅滴溜溜滚落地上,殷甲又一脚踏碎那骷髅木鱼儿,飘飘然逸出两道玄光,复回了那护卫身上,不一时连声咳嗽,居然活了过来。
再看那妖僧,虽然头颅被砍下,却并未见丝毫血渍。那尸身居然四处摸索头颅,欲要接上。东伯侯殷甲乃自怀中取出方才救命的那道符箓,正是申公豹所赐之【消灾解厄符】。暗叹仙人果然神通非凡,便将那符箓对着妖僧尸身晃了晃,数道明黄乾光闪过,那尸身抖了抖,发出一声闷响,随即一腔子热血直喷了出来,便再也了无声息了。
东伯侯小心收起消灾解厄符箓,又恐那尸身再次作怪,便命躲在殿内之女子妇人各出便溺污血泼之,以污秽压服之。这才与二护卫偕诸人出了庙宇。
因着出了命案,郢都守御将军忙忙的派来一队军士团团围住了庙宇,却好看到东伯侯引着一众女子走了出来。
那守御将军是认得东伯侯的,见状忙上前见礼。东伯侯淡淡道:“将军好生看护此淫贼之窟,不可令任何人接近。待吾去朝见天子,再做定夺。”那守御将军自然唯唯而是。
东伯侯便回馆驿换了朝服,趋入王宫求见。天子唐夲奇之,乃命其入内。东伯侯见天子叩拜毕,乃将方才之事一一道出,并举报弹劾上大夫羊舌羽之庇护淫僧,与污秽妖孽为友,戕害黎民。
天子唐夲顿时大怒,着有司立刻勘察,并令御卫军立刻将羊舌羽之囚禁,查封其家。
不一时有司回报,东伯侯所言具各属实,唐夲直直的气炸了肺,乃传令:将羊舌羽之斩首,查抄其家,其九族具各贬为奴隶,就赐予东伯侯殷甲。那供奉极乐如光大力菩萨之庙宇即刻捣毁,日后郢都再不许任何人敬拜此一菩萨,否则既当做妖邪惩罚之。
东伯侯自然谢恩,乃退出了王宫。
那羊舌羽之果然荒淫贪腐至极,不禁家中私藏貌美女子侍妾数百,更于密室中搜出金锭银锭珠宝无数,几欲钜万之资。东伯侯悉数将其以天子之名散与百姓,阖城尽呼天子万岁。唐夲知之,乃叹息:“殷甲真忠直之臣也!”便越发信之。
至于那羊舌羽之九族之奴隶,殷甲却不会带回殷商封邑,便尽都赠与朝中诸位友善同僚,又是博得一番赞誉。东伯侯圣贤之名甚嚣尘上。
却说东伯侯殷甲斩杀妖僧,夷灭羊舌羽之九族,不料暗中恼了一人。
那人乃是天子唐夲之嫔妃,懿德宫令狐氏。此妃乃是羊舌羽之表妹,二人姑表之亲也。因着受羊舌一族牵连,令狐一族也受波及,虽不至于被族灭,然也受到天子斥责。故而那令狐氏暗暗恼恨东伯侯,便欲寻机报复之。
懿德妃令狐氏笃信佛,这一日便在宫中念早课。忽而那座上所立之南无妙音胜佛之塑像口出人言,乃道:“吾乃极乐如光大力菩萨是也,特借妙音胜佛之身言之于汝。汝当为羊舌氏报仇也……”
那令狐氏俯伏在地,乃问:“吾当如何行之?求佛祖赐示。”
那佛像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了一番言语,懿德妃便恭谨道:“善信女知之也,必当谨遵而行。”那佛像便不再言语,复归泥塑木雕之体。
由是乎,东伯侯并不知一遭大难悄然而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