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眼前这个清瘦少年的脸庞,恍如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我想说话,却引起了一阵猛烈的咳嗽。
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眉头微微地蹙起,仔细地打量着我。他看见了我那被切断的左腿,显得很诧异。
“北莽哥,是你吗?”他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口吻试探着问。
我借着拐杖困难地起身,朝他走去,目光始终在他的脸上巡回:“你是?”
他上前扶住了我,十分激动地说:“我是二狗!莽哥你忘了?”
“哦……哦!”我惊梦似地轻喊着。
十多年了,恍如一场梦。多少个日日夜夜被交替而过,时间像一个伟大的魔术师,把一个当年不懂事的小孩揠长成如今眼前这个小伙子。而我,也何曾不是在这样的魔法下长大的呢?
二狗是当时莽虎帮最小的成员,也是最受弟兄们照顾的。二狗是莽虎帮里最清白的,虎哥曾说不能脏了孩子,所以每次莽虎帮有行动的时候,都让二狗早早地睡去。而如今,世界像变戏法一样让二狗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我想抱住他,但我突然想到了自己如今狼狈不堪的样子,我选择了逃避。我慌张地说:“你认错人了。”说完我迅速地撤出身来,拄着拐杖努力地逃开。
他上前霸道地拦住了我的去路,先是无言,眼里酝酿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然后他不能理解地说:“很多弟兄都认为你死了,有人说你是去偷李氏集团的当天晚上被活活打死的……那天所有弟兄都哭了。但庆幸的是,你没死。我相信自己没认错人,虽然不知道这些年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不希望你逃避!北莽哥,我们同是孤儿,自小流浪,同在莽虎帮称兄道弟、同甘共苦。虽然当初干着见不得人的偷盗行当,但我们的兄弟情谊不能受到歧视和亵渎!”他的语气是那么强烈和真挚!
他这一番话像一串被点燃的鞭炮在我面前猝然响起,我深深地被震住了。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甩开拐杖和二狗抱在了一起,就这样抱了很久很久,像是生死战场上幸存的一对兄弟。
我和二狗在附近一个简陋的小餐馆里喝酒。五年里我从来没碰过酒,即使心情再糟糕,也不曾选择用酒精麻醉自己。我一直以阅读小说来忘记自我,总希望自己是书里的某个人物,甚至是小猫小狗也好。
二狗告诉我说,在我消失的第二天,莽虎帮就彻底解散了,弟兄们各奔东西。二狗这些年靠干体力活养活自己,做过挑夫,进过砖窑,也下过矿井。很多弟兄受不了这种累人的差事,依然在夜里干点偷盗。近几年抓得严了,有几个被抓了进去至今没有出来。
后来我们都喝多了,我们聊到了虎哥。二狗说,曾经有一回他被埋在倒塌的矿井里三天三夜,快要死了,他脑子里闪过强烈眩晕的光芒,接着就梦见了虎哥,然后他就被人救出来了。二狗说完打着酒嗝神秘兮兮地说,那是虎哥的灵魂在暗中保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