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无价
“话虽是这么说,但这人的心情不好受,谁不想在三朋四友面前有面子,有光!”老张说完,给秦奋和何梅每人倒了一大碗白开水,然后对着厨房大声喊道:“孩子他娘,家里来客了,再炒俩鸡蛋!添二双碗筷!”
“大光最近还好吧!他那个人啊,是少见的好人,我在他那,待我忒好!够哥们!你跟他后面混,有奔头!你俩的事,饭后谈!”老张说。
饭端上来了,笾子里几块土色的馒头,每人面前一碗面条,一个炖咸菜一个炒鸡蛋。“我们这缺米,没米饭!这是红芋面饽,就将就着吃!”
何梅拿过一个馒头,轻轻咬了一小口,有点甜有点涩还有点粘牙真的是难以下咽,老张端起桌上的炒鸡蛋一人一半全拔进了何梅和秦奋的碗里,看着何梅歉意的浅浅笑笑。秦奋硬是把碗里的鸡蛋又拔出一大块到老张的碗里,满怀歉意的说:“张大哥,这多不好意思?你也少吃点!”
秦奋吃得满香,三个饽一碗面条,何梅只吃了碗面条。碗筷收拾干净,老张又给秦奋和何梅倒了碗开水,“说吧,你俩跑到这里有啥事?”
“张大哥,我俩来这主要想买点玉米,回去碾了喂猪!”秦奋笑着说。
“买玉米?那好办,别的帮不上你,买玉米我肯定帮得上!我贩得粮食,当然有玉米!你想买多少,质量上有什么要求?”老张憨直的问。
“多少钱一斤?”何梅迫不及待的问,两个眼眨也不眨望着老张。
“这要看质量定价格,好一点的八分,差一点的七分,再差的六分五!你们买回去喂猪,不能太差,要买好一点的!”老张喝了口水,说。
“好和差的价格差那么多,好的和差的区别在哪?”何梅紧跟着问。
“这差和好的区别要我说,我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俩跟我到那边房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着老张把秦奋领到另一间屋子里,里面的地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簸箕,里面放很少的着黄豆、小麦、玉米,最小的最里角的一个小簸箕里剩余的还有点米,秦奋看了看心里有数了。
“你看,这是好的,粒大饱满,色泽光亮;这是差的,粒虽大,但瘪,大小不均,色泽发乌。介乎二者之间的是中等的。”老张解释得细。
“张哥,那这个玉米是差的还是好的”何梅指着另外的玉米说。
“奸个玉米啊,你千万碰不得,不要钱送给你都不能要,别看它外观上和好玉米差不多,其实它是保存不善,发了霉又经过处理的,猪不吃,就是吃了,猪还有可能生病!你们是大光的朋友,我可不能蒙你们!”
回到原来的屋里坐下来,秦奋看了看何梅,笑着说:“张大哥,我有个建议你看怎么样,你这也卖米,我们就用大米换你最好的玉米,怎样?”
“那敢情好!我这大米断货已经月把了,上次托大光也没买到,现在是春荒,家家没有多余的粮,而且市场管得紧,弄不好还会被打上投机倒把的帽子。我这也不敢公开卖,都是私下交易,而且要大米的人多!”老张顿时来了精神,急切的跟着就问:“你那是大机米,还是小机米?”
“张哥,你要什么米,我都有!米质你放心!”秦奋果断的说。何梅在旁边坐不住了,拽拽秦奋的衣角,低声问:“啥是大机米?小机米?”秦奋低声的告诉何梅,粮站供应的大米是大机米,你家吃的是小机米。
老张心里盘算了一会说:“你这俩位看,我用四斤好玉米换你一斤零五钱大机米,要是小机米就一斤一两五钱!大机米质量不担心,小机米糠要扬净,不能有砂子!我去人拉,到你那交货!你俩再合计合计?”
何梅想也没想,一口答应:“张哥,可以!那五钱能不能给便宜了?”
“姑娘啊,我也不瞒你说,你是大光介绍来的朋友,按理说这五钱是不该提,不过,我来去花销、赚的都在那五钱里!”老张苦笑着说。
“张大哥,我知道了,就一斤零五钱了,你说一次能换多少?我们也好有个准备,什么时候到?”何梅确实快人快语,说话没有含糊劲。
“米缺货我也急,明天备货,后天拉八百斤玉米去!”老张也很爽快。
“后天你最好上午到,在我们那吃饭,然后到粮站去买米,我们住的地方离集上还有个十来里路。”秦奋补充着说,端起碗喝了半碗开水。
放下碗秦奋看了看何梅,二人起身告辞,老张一直将他俩送到公路上,才满怀歉意的对秦奋和何梅说:“真对不住,该留你俩住一宿,但实在是条件太差,没得地方睡,也没啥能招待你俩,吃不好睡不好的!”。
“张哥,你的心意我们知道!不是你难,大家都很难!我们就后天见了!”秦奋和老张握了握手,何梅也点点头。走了好远,他俩仍回头挥手,示意老张回去,直到看不见人了,他俩才骑上车,踏上回家的路。
“何梅,发现没有,北方人豪放好客,老张就是典型,无奈太穷了!”
“算算咱们也是北方人,性格相近,语言相通,上次在收音机里听闽南话广播,半句我也没听懂,开始我认为是英语哩!”何梅很开心的笑着说:“秦哥,你真有孬办法,咋想到和老张换玉米呢,我们可赚到了!”
“我看见他屋的角落里摆放的有米,自然想到他卖米,这样省了我们许多事,要卖米换成钱,到这买好了,还要想法拉回去,还要过河!”
“秦哥,你真的有办法!我们坐在家里等着,老张就会把玉米送上门!你说大机米,哪有那么多?咱可不能骗人家!”何梅坐在车后,悠然自得的望着远处的千里麦田,麦浪滚滚,一派丰收的景象。
“当然不能骗人家,后天人家就到了,骗也骗不了啊!大机米我供应的口粮就有,胡莹走后的口粮二百多斤也在我这,我去换粮票,粮站人不给换!正愁着买了米怎么弄回城还给胡莹家呢,这下好了,我把差价的钱装在口袋里,轻轻松松就能带回城了,也省了我的许多事!”
“秦哥,我知道了!你也是个处处都有私心的人啊!”何梅开着玩笑。
“丫头,你今天才知道,我可是私心贼大!六零年那会我小,如果是现在,看着我喜欢的人饿得快死了,我敢提着刀去粮站抢粮,谁拦我我砍谁!不就是条小命么?我就是弄不明白,那时人就那么老实,人都快饿死了,在家还能呆得住?一个大活人还能被活活饿死?”秦奋说。
“秦哥,如果…有人欺负我,你也敢提着刀去砍人?”何梅细声问。
“那倒犯不上提刀去砍人!如果有人胆敢欺负你,你想要怎么惩治他,我就怎么惩治他,让他跪在你面前喊你姑奶奶!”秦奋十分认真的说。
“秦哥,谢谢你!”何梅轻声说了句,双手轻轻搂着秦奋的后腰,开心畅怀的笑了起来,幸福、甜蜜填满了心窝,再也没有什么事比这更能让何梅感动的了,何梅此时愉悦的心情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心情好,做事也都顺,他俩推着车刚上淮河大堤,就看见渡船期离岸有二米,秦奋大声喊了下,渡船又折回头,他俩下了河堤就上了渡船。
等进了雁北地界,太阳已近地平线,秦奋让何梅下了车,二人在路边的石块上坐下来休息,秦奋笑着说:“何梅,和你商量件事,我有点累了,你也饿了,这儿离双套大队很近,我同学李彬,下放在这,就是有次不还是给你看相了么,我很长时间没见着他了,很想顺道去看看他!”
“秦哥,这还有啥要商量的,今天任务我们已经超额完成了,现在是探亲访友时间,我批准同意!”说着何梅又调皮起来,开着秦奋玩笑。
“谢谢首长关心!”秦奋学着电影里英雄人物的腔调说了句,逗得何梅高兴的眉开眼笑。二人下了公路,问了个人不一会就到了李彬所在的知青组门口。敲了好长时间门,才见李彬懒散的开了门,一脸的疲惫态。
“你俩怎么现在来了?快进来,就在院子里坐!”李彬顿时精神起来。
“怎么身体不舒服,这么早睡了?”秦奋看着略显消瘦的李彬问道。
“身体很好。刚收工很累,进去躺了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晚饭吃了没有?我俩还没吃饭,你先打盘洗脸水,搞点开水,然后给我们准备点晚饭,何梅中午没吃饱,快点!”秦奋命令似的口气。
“好,你俩稍等!”说着,李彬飞快的到厨房端来了水,然后面有难色的说:“秦奋,我这打牙祭的咸菜也没有,油也没有,我出去想办法!”
“没油吃,那你的日子怎么过?”秦奋厉声的问:“那你为啥不去买点,要不跟和说一声,我来时,给你带一斤过来。不吃油,身体没劲!”
“没油的日子也要过!”李彬嘟囔了声,出门去了,不一会拿了七、八个鸡蛋,端着半小碗油嬉笑着进来了:“这位老伯,总算给我面子!”
“何梅,饿坏了吧?稍等!你在这喝点水,我和李彬说几句话再蛋炒个饭,很快的,再饿也忍着点!”秦奋关键的对何梅说,然后进了厨房。
“你咋样?在这算习惯了吗?”黑暗中,秦奋关心探询的口气问李彬,“你咋不点灯,不会连煤油也没有吧?”
“你还真说对了,我是吃的黄豆油,用的煤油一样也没有!我还能咋样,你也都看到了,不怎么样!我爸上个月生病,我把我生活补贴十块钱带给家里了,所以我现在腰无分文!”李彬哀伤的语气透着凄凉。
“你爸病好些了?没钱你应该和我说一下,我多少能给点!”秦奋说。
“我爸的病还是老样子,干了一辈子体力活,落下的病!你又有什么钱,你妈在家也很不容易,你全靠自己,已经很难了,我张不开口!”
“我还好,经济上比你强,我正筹备着给我妈开个饭店!”秦奋说。
“是啊,你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不仅能保护好自己,还能顾及到别人!我可不行,需要别人的保护,如今社会,谁还来保护我这样的弱者!”
吃好饭,天已经黑透了,借着微弱的月光,李彬依依不舍的送秦奋和何梅上了公路,走了几步,秦奋回过头对李彬说:“桌上我丢了十块钱你先用着,要坚强些,困难会过去的!再难,自己的路,还得你自己走!”
回到雁北队已经很晚,秦奋把何梅送到村圩口,推着车直接回到知青组,开了门把自行车推到院子里,正要关门,就见何山气喘吁吁的跑来:“秦大哥,我爸找你有事,要你现在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