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情合理
这几天，何队的心情即快乐，又凉爽。象这六月天晌午热得走投无路的人，突然掉进了一个盛满凉水的大缸里！
那晚听了秦奋的分析，自己上床后仔细琢磨，越想越觉得在理，越想越觉得在养猪奖励上弄不好会有人要作自己的‘小活’，就是暂时没人作文章
，完善一下当时的会议记录，保持自己清白之身，也总比不明不白，到时让人说，大队书记上任没几天，就以权谋私、以权谋利来得好！第二天一大早，何队起床洗漱后，第一个来到大队办公室，何会计还没有来，又等了好大一会，何会计才姗姗来迟，见何队已经到了，办公室里外也都清理干净，水也烧开了，吃惊的问：“你来这么早，有事？”
“没有多大事，昨晚我想起一件事，就是上次我们开会落实公社会议精神，会上我们作出对养猪农户奖励的事，因为情况有点特殊，牵涉到我，你把会议记录我看一下。”何队是个直肠子人，说话没拐弯。
“何大书记，这事我处理得不好，不过当时我确实不知道你家养了十几头猪的事！那记录你也不要看了，只说为了完成生猪定购任务，大队作出决定之类的话，我现在就按当时的情形，详细记录下，等参加会的人来了，我再让他们逐个签字！你看这样行吗？”何会计是精明人。
“我上午要去趟公社王书记那，你就争取把这事做好！另外，还有件事你也得帮我下，我家那十几头猪领起奖励来喜欢人！可吃起食来也确实害怕人！你如果有暂时不用的钱，借我周转几天，等我领到奖励，把稻碾了，卖了米再还你，多少都行！”何队老着脸说出借钱的事。
“这事你不说我也知道，那十几头猪吃起来，那食还不得用板车拉！不过我家钱不多，前些年我老伴生病，花了点！下午我把家里的六百块带来，全拿给你用，等秋后卖了猪还我也成，我家现在没用得上钱的地方！”何会计不假思索的一口答应了，心里也挺高兴。既然何队你能张嘴向自己借钱，自己这个大队会计的位置，谁也想不去，还是自己的！
没想到借钱的事，何会计答应得如此爽快，几乎没费周折，何队也挺高兴：“行，那我就谢谢你了！午季‘双抢’结束后，一定请你喝二杯！”
到了公社办公室，王书记正在打电话，王书记一边并用手指了指办公桌旁的板凳，点头示意何队坐，一边对着话筒：“是…是…”的不绝口，放下电话，王书记自言自语的说：“这下麻烦了，这玩意怎么能完成呢？”
王书记没和自己说话，何队自然也不敢插嘴接话。等王书记坐定了，何队才小心翼翼的说：“王书记，我想把最近的工作给你汇报一下…。”
“汇报…！汇报管个**用！”没想到王书记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脾气。
“王书记，你…？”何队被王书记的脾气弄懵了，楞楞的说不出话。
“哎哟，不好意思老何！刚才不是说你呐！我是被赵书记训的心里窝着火，这一不留神，话就出来了！中午我请喝二杯消消气！确实不是说你的！”王书记现在也回过神来，忙不迭的一遍又一遍向何队道歉。
“我也被你弄糊涂了，我以为我又做错什么事了！”何队自我解嘲说。
“你哪有错，是我的错！老何，你说这叫什么事？刚才赵书记又给下达了一个任务，让我们公社下个月交售十头二百三十斤至二百八十斤重的生猪，不要太肥也不要太瘦！用于支援霍查领导的国家建设，是一项伟大的国际主义义务！我们的老百姓春荒现在有多少家已经没饭吃了，他们还挑肥捡瘦！”王书记说着说着，火又起来了，“可这不完成还不行，赵书记还开玩笑说，这是政治任务，完不成还要摔我的乌纱帽！”
“王书记，我今天来也正是想给你汇报这生猪定购任务的事，我们大队今年其他任务我不担心，最担心的也就是生猪这一块。在落实公社任务的会议上，有同志提出对交售一头生猪的农户，大队奖励现金三十元，陈化稻一百斤！”何队搜肠刮肚想找点好听的词，肚里没有找不到。
“这很好啊！有什么不妥吗？”王书记也是急脾气，接上来就说。
“问题不在这！关键是我女儿何梅，你见过的，那次和秦奋到区里找过你和赵书记。她初中毕业回乡后，边参加劳动边在家养猪，今年她养了十几头，现在都在二百斤朝上。所以有人提出奖励政策后，我也没提反对意见，就同意了！事后我认真考虑了下，觉得欠妥当！想想我也没有什么好招数，所以来跟你请示下，你看这事咋处理比较好？”
“嗯，老何，你考虑得很全面，你干书记没几天，又推行了奖励政策，何梅又养了这么多头，不满你的人肯定要拿这事说事！谁又不能不让人说话，这样吧，这事你再和刘委员谈谈，如果有人追究这事，你就说实行奖励政策前，专门跟我汇报过，我没提出反对意见，我来给你提点责任！不过咱丑话说头里，我给你担责任，你今年的全年任务特别是生猪定购任务必须得完成！下个月十头‘国际猪’你得兜底！”王书记说。
“那是自然，你王书记支持我工作，我当然更得支持你工作！”
“行，今天咱俩得好好喝二杯！走，到我家去！”王书记热情邀请。
“王书记，到家多不好意思！我俩到集上饭店，我请你！”何队说。
“老何，我家也就我一个人，我老伴在县商业局工作，儿子丫头还小在县城上学。到我家喝酒，也就是把食堂的饭菜端到我家而已！没有啥不方便的！”王书记这样说，何队不好再推辞，只好跟了去。王书记分别和食堂和刘委员打招呼，到家坐定后，王书记更显得热情，客气的为何队倒水，递烟：“你家的丫头何梅，我是即喜欢她又害怕她！”
“王书记，你这话说得我就有点不明白了！”何队抽着‘东海’烟说。
“有本事明事理又漂亮的姑娘，谁不喜欢！要说怕她，那次在区公所，她也不知给赵书记说了什么话，把赵书记的气给打足了，我成了赵书记的出气筒！赵书记恨不得扇我耳光才解气。我问她，你跟赵书记说了啥，她只是笑着不回答。被我问急了，她才淡淡的说，我只说基层干部在一线拚死拚活抓生产，上面的干部坐在办公室里只会喊口号！”
“王书记，小孩子小还不懂事，你也别和她计较！”何队连忙解释。
“我自然不会和她计较，我只遗憾我那小子还小，要不，我非让你家何梅给我做媳妇不可！秦奋在你们大队，表现得咱样？你可得多关照他点。他俩在一块，称得上是绝配！在那么多人的场合，竟敢忽悠起我和赵书记！这才叫做‘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啊！”王书记正和何队谈得甚欢，刘委员拎着瓶‘蚌埠白酒’进了屋，在桌旁坐下了。
“老刘，雁北队生猪奖励政策你知道吧！你怎么看？”王书记问。
“上纲上线分析，是不大对头！难免有‘奖金挂帅’和资本主义经济回潮的嫌疑，可能怎么办呢？‘为国家多做贡献’的口号这些年越喊越响，可征定购任务完成的差距越来越大！老农民的口粮越分越少！吃不饱饭的人越来越多！说内心话，我倒觉得生猪奖励满好的！”刘委员说。
“那好，那我俩的认识算统一了。不过雁北队的情况有点特殊，老何是刚上任，就搞了奖励政策，而且他家就养了十几头！如果有人说起这事来，你多做点宣传解释工作，消除广大群众的误解！”王书记说。
“这养猪奖励政策又不是只对老何他一家，谁家喂谁家得奖励，只要执行政策统一，没有掺假，不搞人情，群众是不会有意见的！昨天我从西桥大队听到件事，心里就很难过，西桥队有户农民去年春上喂了头猪，到今年十几个月过去了，可把猪送到食品站，食品站说猪皮包骨没肉不收。这家人烧饭连米都舍不得用水淘，哪还有粮食去喂猪！还有几户农民准备把不到二百斤重的猪杀了！春荒，人都没得吃！”刘委员说着仿佛突然想起什么，“王书记，你刚才说老何家喂了十来头猪？真的！”
“老何，你家喂了十来头，你老伴真有能耐！算上大队奖励，她一个挣得比四个劳力挣得还要多！比我的工资还多！”刘委员赞不绝口。
“不是老何的老伴有能耐，是老何的女儿有能耐！”王书记纠正说。
“何梅？何梅她养了十几头猪？”刘委员惊讶得眼珠子要跳出来。
中午这顿酒，王书记喝得挺痛快，下个月援助阿尔巴尼亚的‘国际猪’有了着落，至少不会在赵书记那像小学生那样被训来训去的；何队喝得也挺痛快，秦奋预料得和王书记一样，对自己不满的人肯定要拿奖励的事来说事，公社党委支持，任你是再大的泥鳅也掀不起风浪，我还照拿奖励，而且合情合理；只有刘委员喝得不痛快，那酒似乎兑了醋，有点酸溜溜的难以下咽……。
何队在王书记那喝好洒吃好饭，坐了会，因王书记下午到区上要开会，何队这才离开公社回大队。这一路上，何队脚下生风，走得飞快也没感觉到一点累，这正应了那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不知不觉间就走进了雁北地界，路过雁西队村圩口时，何队就听见有个女人的声音大声喊自己：“何大书记…，何大书记，你吃过没有？”
何队停下脚步，四下看看，也没见人在哪。正要抬步离开，看见从村圩里走来个女人，何队看清了，是李芍萍。何队问：“是你喊话我？”
“不是我，难道还有第二个人喊你？”李芍萍笑容满面，款步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