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姑娘
“谁打狗?”大队赤脚医生何大勇边穿衣边大声喊叫着边开门。
“是我,你喂的这狗,它真会咬人!”秦奋边回答边放下车边主动迎上去,“这位余老伯腹痛难忍,麻烦何医生给看看!”
“是啊,还麻烦何医生给看看吧!”余妈也低声附合着。
“什么余伯?腹痛我看不了!”听得出何医生是老大的不高兴。这也难怪,‘打狗还看主人面’,你打了人家狗,就是不给主人面子,主人还能高高兴兴,给你看病治病吗?
“那止痛片给几粒,青霉素、链霉素打一针!”秦奋也很不高兴。
“没有止痛片,也没有青霉素、链霉素!”
“那你这医疗室,除了鸟人,还有******什么?”秦奋越听越有气,不自觉的骂人的口头语也出来了,人都痛得死去活来了,你还是这幅狗嘴脸。
“你是下放学生有什么了不起,张口就随便骂人!”何大勇昨天见过秦奋,所以知道秦奋是刚来的下放知青。当时他觉得这小子威武而有点斯文,没想到这一大早狗被他打,人被他骂,很是窝火,一步窜到秦奋面前,伸手想抓秦奋衣领。秦奋本能的反应,伸手一挡。何大勇只觉得胳膊一阵彻骨酸疼,身子踉跄二下,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就骂了!你这里除了鸟人,还有******什么?”秦奋语调比刚才还高了几度,又重复了下。就这么一句,何大勇知道了,这秦奋不是瓤角,不是等闲之辈!我这个书记侄子在他眼里毛都不算。细想想今天这事真要理论进来,自己并不占理,看样子这小子身手不凡,确实有两下子,又是下放知青,躲都来不及自己何必去硬碰硬。想到这马上脸色一变,立即变了语调:“秦奋,你不知道,止痛片确实用光了!青、链霉素是好药,谁用都得有何书记的特批。再说了,就是不要他批,我这也没有,都在何书记那保管着。就是我自己用,也要到何书记那去申请,去审批,去拿,你跟我过不去也没用!”
“早说不就得了!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走吧,余妈,我们这就去公社医院。”说罢,也不问问余妈他们的意见,也未得到余妈他们允许,秦奋拉起板车,朝着公社的方向快步走去。
天已大亮。这春天的早晨,空气像滤过似的,格外清新。
“秦奋,我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我家是…”余妈支吾了半天,欲言又止,“秦奋,要不你回生产队吧,到公社医院我们自己去也可以,老这样麻烦你,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余妈,瞧你说的?嫌我车拉得不好?”
“不是秦奋,你误会了,我们家是…我家是四类分子!”余妈急忙解释,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我怕对你影响不好!”
“四类分子咋的了,四类分子有病也要去医院!余妈,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不会计较你是四类分子还是八类分子!我家祖宗八代都是贫农,我爸是工人阶级,可从来没享受过领导阶级的待遇,和四类分子差不多,在人们的眼里,不是四类分子的四类分子!我爸还不是没钱看病在家等死,我妈还不是沿街叫卖茶叶蛋,卖不掉茶叶蛋,我们娘俩一样没得吃,要饿肚子!”秦奋轻描淡写的说着,眼睛有点湿润:“啥影响不好,如果农村好混能过得去,我还打算过把我妈接到这,和我一起过呢。”
“另外,余妈你俩不要太在意,我今天也要到集上粮站买粮食,还要再买点其他的,你们就当我是顺道就好!”秦奋嘴上随口说着,心里可也犯了嘀咕:四类分子时下可就是阶级敌人哪,自己怎么能和阶级敌人混在一起了?但就凭昨晚的那碗饭,也看不出余妈她人坏在哪儿啊?不过这以后还是注意点好,对这家人能帮则帮,要是这家人干坏事那可得躲得远远的。
余妈和睡在车上的余仁,心里暖暖的,这些年了从没有过人,对他们家人说这么贴心的话了。
到了公社卫生院,一位老者医生认真给余仁进行了检查,最后确珍为急性阑尾炎。并告诉余仁,阑尾炎必须做切割手术,如不做手术,以后随着体质的减弱,还会经常患,患了人很辛苦,主要是痛得人受不了,象今天你们来得及时,如果晚来耽误了时间,要是阑尾穿孔,那麻烦可就大了,大到可以危及人的性命。但作手术必须到县城大医院去做,公社卫生院没这个条件,不能作手术,只有先吃药打针消炎。
秦奋忙着付钱拿药,余妈也没阻拦,只装忙着照顾余仁。因为出门时她口袋里没装钱。听到医生说余仁以后要到县城医院作手术,秦奋接过话来,对余妈说:“不要担心,春天作手术时机最好,要不过几天就去县城,不嫌我家差就到我家住,县医院我有熟人,我来给你安排妥,花不了多少钱!”
余妈笑笑点点头,她为这个小伙子的热情感动了。
余仁打过针吃过药后,平静的躺在板车上,痛疼感也好了许多。
秦奋看一切都已就绪,就问:“两位老人家,下步怎么安排?”
“秦奋,我这老头子今天谢谢你,多亏了你,我才少受许多罪!”只到这时余仁才说了第一句话,“下午还要打针,要不秦奋你先忙你的,我们下午打完针再回去!”
“如果你只为了打针等到下午,那就回去到大队医疗室打!”秦奋不假思索的说,“走吧,先吃点饭,我肚子饿了!”
“要不,秦奋你去吃饭,我们不饿!”余妈嗫嚅着。其实不是她不饿而是她口袋里没装钱。秦奋早就猜透了她的心思,“大妈,我本来看你也是个爽快人,怎么现在变得扭扭捏捏的!走,吃饭去!”
“下午打针,你们不用担心。到时余伯自己去,****的何大勇不给你打针,你就回来告诉我,我去把他医疗室砸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余妈,我可是个讲理的人,只要我占理,天王老子我都不怕!这些年,我心里窝着憋着许多气,不畅快,就是没找到撒气的地方!”秦奋到饭店门口坐下,要了五根油条,五个春卷,三碗稀饭,边吃边说。
“秦奋,你今天也上集?”秦奋回过头来,一个身穿朴素衣服的女孩紧贴着自己站在身后,晶亮的眸子高兴的望着秦奋。
“唉呀,胡莹,快坐下!吃一口!”秦奋高兴的大叫一声,站起来一把拉过胡莹坐在自己原来坐的板凳上,自己又找了张板凳靠近胡莹坐下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快说,你在那里怎么样?”
“我刚吃过!你问我那怎么样,什么怎么样,简直不是人类呆的地方!”胡莹噘着嘴,气乎乎的还在发脾气,“我那个屋灰尘有二尺厚,省城那二个去年来的知青,老滋老味的,看着恶心死了!屋里灯和煤油什么都没有,差的东西太多,我今天就回城采购。秦奋,你需要些什么?算了不讲也知道你缺的需要的东西肯定也多,我就见样买双份,回来后我就给你送一份过去!”胡莹一颦一笑间,自然流露清雅灵秀的光芒。
“胡莹,那就谢谢了。我可是无产阶级!”
“你那小样,我还能问你要钱!这样吧不给钱也行,每次你打欠条给我,到时等你有钱了,我们大帐小帐一起算总帐。”胡莹说着,娇嗔的看着秦奋。“我一回来就到你知青组去,到时可要准备点好吃的等我就行!唉,我回城可要带什么话去家,如有口信我保证第一时间给你传达到!”
“噢,胡莹,如果你有空去我家,见到我妈,就麻烦你跟她说我在这里很好,我这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需要就行了。其他的就告诉她不要太辛苦了,过段时间我一准就回去!”秦奋突然变得伤感起来。
“秦奋,我知道了,大妈那我是一定要去的!你的话我一定带到!我要走了,去迟了买不到车票,上午就走不了了!”没走几步,胡莹回头来对秦奋说:“你在生产队千万不要由着性子来,不顺眼的事就装做没看见,尽量不要惹事,凡事要忍忍,不要急燥!另外你的饭钱我给过了!”
秦奋站起来,紧走几步要送胡莹,胡莹忙说:“不要送我了,你还有人陪陪他们!秦奋记住我说的话,凡事不要由着性子,多忍着点!”
“胡莹,你小心慢走,你的话,我记住了!另外回到家后向伯父伯母问了安,别忘了啊。”秦奋望着胡莹的背影,看了很久。
“到底是城里的姑娘,多水灵!”余妈看着远去的胡莹,嘴里不住的赞叹夸奖。然后对正在陷入沉思的秦奋说:“刚才那姑娘对你有意思,你真够有福气的,可不能辜负人家姑娘的心意!”
秦奋笑笑,若有所思的说:“有我喜欢的女人,也有喜欢我的女人,可适合我的女人到现在一个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