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牛粪
只到江平开着的吉普车消逝在何队的视野里,何队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借着酒劲,抓着何会计的手摇了又摇,握了又握,亲密的说:“何会计,我得好好的感谢你啊,没有你的帮忙,这陡峭的雪山我过不去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今天的事,来得突然,走得顺当!是何梅孝顺懂事,是老天保佑帮忙!”在回何队家的路上,何会计跟在何队的后面说。
回到屋里坐下后,何梅妈给二人倒了杯水,出去了。何队喝了口水点了根烟,酒气扑鼻,红着脸问:“何会计,今天我多喝了二杯酒,你如实把你真实想法告诉我,江平这小子到底咋样?这门亲事能做不能做?”
何会计双手捧着头没作声,沉思半响,他二眼望着何队,借着酒劲说:“你要我说真话还是假话?今天你没把我当外,我也说的都是掏心窝的话。如果何梅是我的女儿,我才不会把何梅嫁给那个草包!我不是算卦先生,但我可以断定,何梅跟了他不会有幸福日子过!我可以这么做,为啥呢?我今年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我无欲无求了,你让我****多干几年,你不让****卷铺盖走人!我是多干几年和少干几年的关系!啥叫‘鲜花插在牛粪上’?何梅嫁了他,就叫做鲜花插在牛粪上!所不同的是江平是堆放在瓷盘里的牛粪,和粪堆上牛粪没啥区别,都是牛粪!”
何会计喝了口水,接着说:“你的情况和我当然不同,你年富力强正是大有作为的时候。伟大领袖有句名言,叫‘有奋斗,就会有牺牲’,你想干点事业来,就要奋斗,那奋斗的后面就是有牺牲!何书记,何去何从,你三思后再行,我会永远支持你的,为的是你让我再多干个几年!”
何会计又喝了口水,站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笑着说:“何书记,你真是个走大运的人,要风有风,要雨有雨!需要雨水的时候,你看真要下雨了!我要回家去看看,院里还晒着麦子,不知收了没有?我走了!”
“这个老狐狸,看问题还真透彻,把事情的根根梢梢抖落的那么清楚!不过他又是从哪断定何梅嫁给江平不会有幸福日子过得呢?”何队望着何会计歪歪倒倒远去的身影,陷入了深思,可再怎么想也没理出头绪来,明天到办公室一定要向何会计讨问个明白,何队打定了主意。
何队在屋里转了圈,也没事可做。想出门到大队部看看,可走到门口看外面下着的瓢泼大雨,又回到椅子上坐下了。何梅妈这时刷好锅碗小跑着来了堂屋,倒了杯水坐在何队的对面,何队知道她有话说也知道她要说什么,便先开口问:“你看江平这小子咋样?够不够你女婿标准?”
“我挑女婿没标准,何梅认可的就是我的标准,何梅同意了也就代表我同意!真要让我说,我还真的相不中,他和秦奋那小子没得比,硬要比高度,那秦奋站在云端,他也只能算爬在地上!我最反感的是,他一个年轻人咋就没羞耻感,全年级成绩倒数第一,为提干送一汽车好酒,他还有脸拿出来抖抖说说,我听了脸都打闪!”何梅妈看着何队轻声说。
“确实不怎么光彩!听着是不怎么入耳!”何队看了何梅妈一眼,马上移开。自从自己在外面第一次夜不归宿,和别的女人发生那种关系以后,就不敢和何梅妈目光对视,看到她的目光,感到浑身象扎满了芒刺。
“何梅到哪去了?从吃饭到现在不见人影!我倒很想听听她对江平的看法咋样?她不会跑到知青组去了吧?”何队走到门口,看着外面说。
“何梅没去过知青组,下雨前我叫何山去问过了。”何梅妈平静的说。
“那何梅能跑到哪去呢?”何队吸着烟,回到里屋床上躺下,不一会就呼呼睡熟了。等何队醒来下床到了外屋,见何梅和她妈二人正坐在桌前聊天。何队伸了伸懒腰问:“何梅,刚才你哪去了?到处找不见人。”
“哪儿也没去,我到何海床上睡觉了。这阴天人又困又乏的,一挨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何梅看了何队一眼,笑着说:“爸,我刚才跟妈也说了,这门亲事就算了吧,你就不要太上心了,他和咱不是一路人!”
“啥一路不一路的?是结婚成家过日子,又不是搞文化大革命,还要分他是左派还是右派,我倒是觉得这小子蛮不错的,敢说敢讲,见过大世面,上得了场!总比唯唯诺诺,缩头缩尾的好得多!”何队阴着脸说。
“爸,那不叫敢说敢讲,那叫不知荣辱是非!爸,我们是刨土找食吃的庄稼人,他是那种吹牛皮侃大话过活的人,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屋里人!这门亲事你还是放弃吧,我不会答应!”何梅的口气软中带硬。
“你是得了巧还买乖!象他那种身份,他那个家庭,是好多女孩子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求不到的,先不要忙着下结论嘛,认识的改变需要有个过程,你最终会明白的!”何队看了一下何梅妈,严厉的说:“她年龄小。见过的听过的还少,你是过来人,应该明白得多,要提好建议!”
“那个叫江平的,说话的神态、口气和不学无知的样子,很象我们生产队的一个人,妈,你用心猜猜看,能猜出他是谁吗?”何梅笑着问。
“实在猜不出来!你说谁象他?”何梅妈翻着眼,想了想,摇摇头。
“妈,这你都猜不出来!我说出来,你一定觉得象极了,他俩活脱脱就是一个人!”何梅突然‘咯咯’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水都是掉下来了:“嗯,是象,简直就是一个人,妈,你看他象不象庆功哥?”
“庆功,嗯,还真象!”何梅妈想了想,也跟着何梅‘哈哈’笑起来。
“象,他俩哪象了?怎么能放在一块比较!”何队显得有点不高兴。
“要说相貌,他长得还真不如庆功哥中看,我是说他说话的神态口气和语调,简直就是一个人!是啊,庆功哥是没法和他比,父亲是个微不足道的生产队记帐员,骨头还生锈了,现在得了结核病还不知道能不能治好,生死未卜;那江平父亲是区里的大官,开着小车到处趾高气扬显摆,现在正春风得意,他俩是没得比!”何梅忍不住,捂着嘴还在笑。
“我不知道你怎么考虑问题的!这个事,你还是要认真对待,从长远考虑,不要凭一时的好恶,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何队说着点了根烟。
“妈,我家的那把油布伞在哪,我现在要出去趟。总不能让我披蓑衣出去吧?到哪去都不方便!”何梅找遍几间屋,没看到伞,大声的问妈。
“伞早就让何山打着玩去了!谁知道他哪时才能回来?”何梅妈说。
“妈,爸,雨下得小些了,我出去一下就回来!”何梅说着,跑着出门,钻进了蒙蒙细雨里。‘雨不大湿衣裳’,何梅没出院子就学到雨水凉。
“下着雨,你要到哪去?”何队喊了声,何梅没回答人跑出了院子。
“何梅能到哪去?一定去找秦奋呗!”何梅妈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说。
何梅的确是去找秦奋。她冒雨跑到知青组进门后,才觉得薄薄的小褂已经淋透了,贴着皮很是不舒服。见何梅进门,秀枝笑着说:“何梅姑娘,这下着雨的,也不打把伞也不披件蓑衣,会淋病的。快来换件衣服!”
“秀枝嫂了,我可不是那么娇贵,没事的!”话是说出了口,何梅还跟着秀枝到了东屋,换了件褂子,上下看看说:“挺合身的,就是肥了点!”
“大妇女穿的,穿在小姑娘身上,当然肥了!”秀枝笑着,亲切的在何梅的肩头捶了下。秀英进来送了杯水,递到何梅的手里,对何了梅笑笑,没说话出去了。秀枝把何梅拉到床边坐下,低声说:“你男朋友来了?”
“啥男朋友?谁说是我男朋友?”何梅瞪着丹凤眼望着秀枝大声说。
“何梅妹子,这可不是我说的,何会计在村圩口大声喊二丫去叫队长找人帮何梅的男朋友抬车,可不是我一人听到的,就差没用高音喇叭扩音了,队上大人小孩可全都听见了!”秀枝拉着何梅的手,慌忙解释。
“这何会计还真会生事,那个人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他只是区委江书记的儿子,到我们家来吃顿饭,他和我啥关系也没有!”何梅喝了口水,微笑着对秀枝说:“没见着秦大哥,下着雨,他不在家跑到哪去了?”
“吃过饭他到社房把小麦挑回来,见下雨了,就找了个柳条筐,拿着蓑衣出去了,他说去到沟里抓几条野鱼回来改善生活,他出去已经很长时间了,现在也应该回来了。”秀枝眼眨也不眨盯着何梅,小声试探着说:“何梅妹子,秦奋可是女人很难碰到的好小伙子,不能轻易丢弃哟!”
“秀枝嫂子,我知道的,黄铜和黄金我还分得清!可就是我爸挺热衷这件事,把姓江的奉为宝贝似的!”何梅低着头,低声回答秀枝的问话。
“何书记?他从秦奋那得到的帮助也不少啊!他和秦奋的关系也是挺铁的,我们外人看起来,他俩好的象父子似的。”秀枝故作惊讶的说。
“其实,爸直到现在也没说秦大哥不好,他始终都是挺认可挺欣赏秦大哥的。可从公社王书记出面说了姓江的事,爸特别想撮合我和姓江的,还说是为我好,让我过舒服日子!不过这事我自己要作主!”何梅说。
“你和何书记的想法不一致,你和你爸都会很累的!”秀枝笑着说。
“有多累?难道比喂二十头猪还累?”何梅嘻笑着反问秀枝,然后又异常坚定的说:“再累我也不怕,我认定的事情,十八条牛也拉不回头!”
“妹子,肯定要比喂二十头猪累人的多,十八条牛拉不回头你,要防止你爸用三十六条牛来拉你回头!”秀枝说笑着,逗得何梅开心的笑了。
“嫂子,秦大哥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不等他了。我要回去了,乘着天亮把猪喂了,天黑了再喂猪,看不见很麻烦的!”何梅说着站了起来。
何梅又冒着小雨跑着走了。秀枝送何梅到院门口刚回到屋里,秀英就跟在秀枝后面进了里屋,拉着秀枝问:“姐,何梅是不是想甩掉大哥?”
“你是希望还是不希望何梅甩掉你秦大哥呢?我的好妹妹,不管你怎么想,都要衷心希望你喜欢的人,过得幸福快乐,不要伤心难过!那才叫真正喜欢一个人!何梅想和秦奋交朋友,可他爸希望何梅和姓江的交朋友,何梅和他爸现在是在对峙僵持着。”秀枝拍拍秀英的头笑着说。
“伯母大姐小妹,你们快出来,看逮了什么好东西!”秦奋大声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