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深处
整个下午,秦奋把时间全花在送老张上了。先是到集上粮站买好大米,后是秦奋到王强那推回了自行车,把自行车放到板车上,一直把老张送到淮河渡口,把板车弄上渡船,秦奋才骑车回来。等秦奋回到知青组,已是夕阳西下,薄幕遮地,天快要黑了。一进院门,秀英就神采奕奕的把秦奋拉到屋里:“大哥,你看,这锅盖质量、样式行还是不行?”
“秀英,你咋那么性急?让他休息会不行么!”秀枝从西屋走出来说。
“大姐,我不累,骑车哪会累?”说着,秦奋从桌上拿了一个圆圆的麦秸草锅走到院内,借着暮色余光,翻过来倒过去仔细端详,秀英在旁边站着二眼紧盯着秦奋,紧张的等等着秦奋表态。看了又看,秦奋才笑着说:“蛮牢固,挺秀气,很精细!比我在杂货店买的好八倍!我看行!”
秀枝也笑着说:“我来家不一会,她就问我有八遍了,我说行!可她硬是不相信,说我说得不算,非要你点头说行,才能算行!真没办法!”
“大哥说行,那肯定就行,我相信大哥!”秀英眉欢眼笑高兴的说。
“小妹这么相信我,真荣幸啊!不能太过相信我,我也有错的时候,总还是要有自己的主见!好了,我们吃饭,吃好了饭,我还要去上夜班,挣那六毛钱!”秦奋笑着对秀英说,看着她兴高采的样,自己也很高兴。
“你到公社粮站买米,怎么那么长时间?收工时,何梅特地跑来知青组,问你回来没有。说找你有点重要的事要和你谈!”秀枝盯着秦奋说。
“买好米,我把老张送上船才回来的,他一个人拉板车上渡船不方便!有那么远的路要走,时间长点!何梅她没说什么事吗?”秦奋问。
“她没说,听说你不在,她门都没进,就走了!”秀枝悲哀的口气。
“大姐,你又怎么啦?就这么点芝麻小事,你说多愁善感了,她不进来就算了,你还计较她这个!”秦奋看着她满面愁容,心中很是不忍。
“我这个记帐员,恐怕快要到头,干不长了!”秀枝忧心忡忡的说。
“大姐,为什么这样说!你做错什么事了吗?”秦奋惊讶的问秀枝。
“我姐哪有做错什么事,队长不想让我姐干,今天何梅姐对我姐又是这态度,这并不是我姐的多虑!”秀英进来把饭菜放在桌上,插嘴说。
“大姐,你放心干,除非你犯了大错或你自己不想干,否则谁也没权不让你干!如果谁不让你干,我去找何队,何队那讲不通,我到公社王书记那,王书记那讲不通,我到区委赵书记那讲!”秦奋安慰着秀枝。
“大哥,公社的王书记,区委的赵书记你都熟啊?”秀英惊讶的问。
“大姐,小妹,你相信我,只要你有理,王书记、赵书记那,我能说上话!”秦奋把饭碗推到秀枝的面前,笑着说:“吃饭吧,没事不要胡思乱想,多伤神啊!你要是再不放心,明天我就去找何队,问个明白!”
“主要是晨光和我过不去!”秀枝听秦奋这样说,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如果仅仅是晨光不想让你干,那你可以安心睡大觉!当初,你刚干记帐员时,他和他老婆做的小动作还少吗,不都无奈你何,你现在干得好好的,大队支持你,大伙对你没意见,他能拿你还有啥办法!他是条圩沟里的小泥鳅,掀不起大风浪!”秦奋语气温和的详细分析给秀枝听。
“你说得是道理,管他耍什么鬼花招吧,再担心也没什么用!何梅找你又是什么事呢?看她那样子,很急很重要!”秀枝象问又象自言自语。
“大姐,我真不知道是什么事!早上送猪草,在村圩口路边碰到她时,她就和我说了,问她她说找时间慢慢谈。”秦奋端起饭碗,开始吃饭。
吃好饭放下碗,秦奋站起身看着秀英说:“锅盖的袢,对锅盖来说挺重要,得秀气要牢固还要耐用!你在想想办法,看咋解决!越快越好!”
“大哥,不说我也知道。你放心,我会弄好的,让你满意!”秀英说。
“我满意不行,让买锅盖用锅盖的人满意才行!现在我去稻场,给老‘古今’的时间多,他更容易上手,家贼难防啊!”秦奋说着,出了门。
“大姐,看样子何梅姐和大哥要说的,不是关于你的事,如果是你的事,在哪说不都可以,还要挑地方?”秀英看着秦奋出了门,低声说。
“看样子是这样!还好,何梅和秦奋要说的不是关于我的事,害得我刚才紧张了半天,心里老不踏实,吃饭也不香!”秀枝也苦笑着说。
“姐,你看锅盖袢的事咋办?大哥让我快些呀!”秀英急着问秀枝。
“我也不知道该咋办?队里人家我也去了二家,要么不用麦秸草锅盖,要么是用麻绳系着的!麻绳系肯定不行,回去问妈去!”秀枝说。
“要不,等会到稻场我们乘凉时,你和大哥说说,让他骑车送我回趟家,我回去问问妈,就不知大哥愿不愿意?”秀英说完望着院外说。
“如果有空,他肯定会送你!”秀枝站起身,用手指点了点秀英的头。
“姐,你咋这么肯定,他会送我!”秀英听了愣了一下,接上就追问。
“我会算,不信等会你问他,他肯定送你!”秀枝笑着说,她心里明白,一个萍水相逢送玉米的,秦奋都能送他上渡船,何况是秀英!而且秦奋非常喜欢秀英,不喜欢秀英,干嘛还要躲?不就是因为喜欢,怕经常在一块控制不住自己,日久生情吗!秀英要什么,他一定有求必应!
秦奋来到稻场上,乘凉的人还没到,空旷的稻场上没个人影。秦奋到麦堆上转了圈,封版印完好无损,这才放心的把草帘拿出来,铺在离麦堆很近的老地方,坐下来。他想好了,等老‘古今’到的时候,乘稻场上人多,自己就抽个空进趟村圩里,找下何梅,问她有什么重要的事!
小时候,秦奋很喜欢躺在城墙上,双手垫在脑后,睁着眼睛,看月亮数星星,慢慢地感觉全世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那份清静惬意,那份美好的雅致情怀!可直至现在,星转物换,星星也许还那些星星,但自己囿于偏僻乡村一偶,到哪重拾儿时的感觉…?迷迷糊糊中,秦奋被何山喊醒了:“秦大哥,我姐要我告诉你,她在去南桥的那边路口等你!”
“何山,你听好了,这堆麦对我来说,特别重要!任何人不能靠近它,小朋友们玩,你让他们走远些!”秦奋朝土公路看了眼,叮嘱何山。
“知道!你不就是怕队长扣你工分么?放心,有我在,你半个工分他也不敢扣!快去吧,我姐等急了!”何山象个大人似的,大大咧咧的口气。
“不仅仅是工分问题,还有比工分更重要的!”秦奋转身朝去南桥的公路口走去,离老远就见何梅的身影在路口不停的徘徊,到了近前,秦奋带着批评的口吻说:“何梅,啥事啊,在家说不就得了,非要跑这么远?”
“当然是很重要的事,当然要选个重要的地方说!”何梅笑着轻声说。
“干了一天活,累不累?如不累,我俩再往前走。那边桥闸上,通风凉快,蚊虫少,我俩到那坐一会!”秦奋疼惜的看了眼何梅,亲切的说。
“我到过知青组,你不在!买个米昨这么长时间?”何梅边走边问。
“我把老张送上渡船才回来,耽误了点时间!”秦奋又看了眼何梅。
“也是,他一个人拉着板车,上下船还真是不容易!”何梅随口说了句,何梅插了一天的秧,回家也没闲着又帮妈烧锅做饭,还要喂猪,身体已经十分的疲惫。可身体上的疲惫远赶不上她心理的疲惫,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向秦奋说江平的事,又该说什么话能让秦奋明白自己的心。
何梅自己明白,在茫茫人海中,自己和秦奋本来是两个毫无关联的人,从陌生到认识,又从认识到相知,直至相爱是不容易的!尽管当初自己对爱情和婚姻的出发点不正确,想远离农村去追求刘旭,也受到了羞辱的惩罚!但自从认识秦奋后,是秦奋拉着自己,站在更高的角度,去审视自己的爱情和婚姻,自己仅仅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爱情不是无私的牺牲,也不是单纯的占有,而是二个人在彼此的优点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一种心灵的满足感!和幸福,和快乐一样,不仅仅是拥有优裕的物质条件,更重要的是用心去对待彼此,共同守候着那份宁静、温馨和平淡,对自己来说,那才是真正的爱情,那才是高质量的婚姻!爸和妈的想法不能说是错,也许在没认识、没喜欢上秦奋的半年前,自己能欣然接受,但现在自己的想法已经脱胎换骨了,追求的层面更高了!
何梅自己更明白,今晚和秦奋的谈话,不论他作怎样决定,将是自己人生的另一个新的起点,新的开始!也许从今晚开始,自己将结束姑娘时代,快步进入女人时代。作为一个女人,从新出发,开始新的生活。
“何梅,你坐这,先歇歇!我见过能干的女人,但还从没有见过象你这么能干的,象纪录片电影里的铁姑娘队长!腰酸不酸,腿痛不痛,你坐这,让我给你捶捶腿!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听着那!”秦奋脱下外面的小褂,铺在桥墩上,让何梅坐在上面。自己坐在桥墩旁的水泥板上,扬起拳头,轻轻的为何梅捶腿,水泥板热乎乎的,有点儿烫屁股。
“秦大哥,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条不好,你表里不一不实在!和所有的男人的一样,你很会伪装自己!”天上繁星闪烁,迎面凉风习习,桥下流水潺潺。何梅只要和秦奋在一块就心情舒畅,何况现在秦奋还坐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捶腿,更觉心旷神怡,何梅真正体会到快乐全靠人的创造!秦奋听何梅这样说,扬在空中的拳头瞬间停顿了几秒钟,然后才恢复了常态。何梅愉悦的口气接着说:“我以前接触的男人,个个都千方百计的把自己伪装成有钱有势,财大气粗,坚强果敢,聪明幽默,勇于担当有责任感、男人味的十足好男人!你也时时伪装自己,所不同的是,你常常把自己伪装成穷途潦倒、没有事业心,不求上进,没有成就感的王老五!”
“我就是这个样子,没有伪装,那才是真实的我!”秦奋轻声解释着。
“好,秦大哥,我问你,你天天为啥装成不在乎我?不喜欢我?不爱我的样子?”话一出口,何梅自己也不相信这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