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名之下
送走何队，秀枝刚进厨房，就见小苑走进院子，秀枝忙把小苑迎到屋里坐下，为小苑倒杯水，说：“小苑妹子，你在家还要照顾大叔，今天又开始下地干活了，现在不在家歇着，来这有事？秦奋收工后没回来！”
“我来也不全是为了找表弟，也是想看看你！我爸他听说你家遭了火灾，难过的坐在床上都落泪了，连声问我们家还有没有钱，多少帮衬你一点！我们家这段时间很困难，也不好跟爸说。我也没多的，只有二块钱补贴你点！这钱也是我哥来时，偷偷塞给我，我没舍得用！”小苑红着脸，喝了口水，把二块钱放在了桌上，秀枝忙拿起钱硬塞回小苑手里。
“小苑妹子，这钱我可不能拿，你们家现在正是困难的时候，随时都需要钱，再说，大叔有病，我们也都没帮上什么！”秀枝和小苑撕拽着。
“瞧秀枝嫂子说的，我爸上次生病，你不也是拎着鸡蛋去家探望了，这钱少也帮不了你大忙，你不收下，我们家人会过意不去！”小苑说着又把秀枝塞进口袋里的钱，掏了出来重新放回桌上，“我来找秦奋表弟，也是想麻烦他回城后，到县医院找医生问下，我爸能不能恢复到走路，自己能料理自己！老要一个人伺候着，不能下地挣钱工分，也不是个事！”
“秦奋他收工后也没回来，可能是帮何梅打猪草去了，现在可能在何队家！”秀枝站起来，给小苑加了点水，笑着问：“小苑妹子，你怀孕害喜厉不厉害，我咋见你天天象没事似的，干事做家务一点不误！”
“谁说的，只是这几天才稍微好一点，开始那几天一天到晚，光干呕！特别是清晨起床后最厉害，喝白开水都吐，饭也吃不下！”小苑说。
“噢，可是我咋没这感觉呢？吃饭喝水全不受影响！”秀枝脱口而出。
“秀枝嫂子，这真是天大的喜事，恭喜你！好啊，日思夜盼的，终于心想事成了！多长时间了？这火失得值了！”小苑眉飞色舞，很是高兴。
“昨天上午上集去买粮食，顺道去了公社医院，医生检查后说我有了！”秀枝也被小苑感染了似的，神清气爽，心中的烦恼去了大半，“只是庆功不像人样，家又毁了，现在居无定所，还要借住别人的房子里！”
“这有什么呀？到底是人好还是房子好，没有人，再好的房子也没用！以后生个大胖小子，那破茅草房子想盖几间就盖几间！只是秀枝嫂子，乘着害喜不严重，想吃什么，只管吃，别亏了自己！”小苑说着站起来，走到秀枝身后，搂着秀枝的脖子，头靠在秀枝的肩膀上，左右摇晃。
又坐了会，一大杯水喝完了，天也快黑了，还不见秦奋回来，小苑起身要走。秀枝也站起身，说：“你不行，就到何队家，秦奋稳在那！”
“我不去了，也不是大不了的事，你等他回来告诉他就行了，如果回城后他要是没空，就让秦奋告诉我哥一声，让我哥去问问。不过我哥在城关，没有秦奋吃得开，秦奋医院有熟人！”说着弯下腰，轻轻拍拍秀枝的肚子，诡异的笑了笑，对秀枝吐个舌头、作了鬼脸笑嘻嘻的走了。
秀枝追到门口问：“鬼精，你笑是啥意思呢？神一出鬼一出的！”
小苑左右看了看没人，笑着说：“秀枝嫂子，你这么精明的人，不知道我笑啥啊？你是知道的，只是装不知而已，不过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看着小苑远去的背影，心里不停的想，她说我是知道的，只是装不知，那是什么啊？想想她拍自己肚子，秀枝的手不自觉的搭在自己的肚子上，刹时明白了，腾的红了脸。知道就知道吧，那已经是即成事实了！
回到屋里，秀枝还是心扑通扑通的直跳，脸红耳赤的。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知道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就是知道了也没什么可怕的，孩子是我的，是我吕秀枝的，只要庆功不说什么，谁也说不出什么！如果没有庆功的那根火柴，家不被毁…，就是家被烧后，庆功能象个正常的庄稼人，咱不图大富大贵，这平淡日子不是一样春风得意，过得挺滋润？
秦奋收工后，又到西洼地打了二捆猪草，放下猪草正要走，正碰上何队进院门，何队也不见外，大声说：“别忙走，有个事情想和你探讨下！”
“何队，你老革命，又碰到啥新问题了？”秦奋进了屋，洗洗脸擦了汗走到桌边坐下来，何队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秦奋端起喝了口。
何队点了根烟，慢条斯文理的说：“今天下午，我接待了二个县里来的记者，他说他认识你，可你不一定认识他，他说你在县城是个名人！”
“我只在武术一个小层面上有点小名，没啥作用的！”秦奋谦虚的说。
“那如果我要是出了名，情况会咋样？你不要笑话我心血来潮！”
“你如果出了名，当然情况肯定不一样！你干得是行政工作，你要是出名了，那肯定是能当官，还能提拔！象安徽树的农业学大寨典型郭庄大队书记，现在不就是省委委员、县革委副主任！”秦奋想了想说道。
“既然出名有那么多好处，你给我参谋下，我怎样才能出名？”何队又扔了烟蒂，从新点上一根香烟，喝了口水，目不转睛的看着秦奋。
“这倒是挺难的！现在粮食增产和增加农民收入是硬指标，这二个指标上去了，大筐就有了，什么路线教育，阶级斗争，安定团结等等都能朝这个筐里放，‘一俊遮百丑’！但这俩指标，我们大队没有一个能有大提高的！所以说，是很难的！”秦奋歪着脑袋在想，这时何梅进来了。
“爸，你俩说得话我在门外都听到了，秦哥分析得很对！但说难也不难，提高粮食产量难，增加农民收入难！那路走不通咱换条道，全县农民户均养猪不到一头，咱雁北大队户均养猪二头、三头，而且这数字还不会弄虚作假，食品站开的有证明！”何梅进来后，坐在何队的旁边。
“是这理！”何队笑了，秦奋也笑了，异口同声称赞何梅的见解高！
“其实养猪的好处大得很呢！这项工作抓起来，爸，还不要你费多大力气，奖励政策年年有，大小会上讲一下，经过二到三年的努力，管保你在全县一定是个有名的养猪书记！”何梅看着何队，又看了眼秦奋说。
“我丫头果精明过人！我就按我丫头指引的路子大踏步走下去，必然从一个辉煌走向另一个辉煌！”何队大喜过望，显得特别的高兴，“拿酒来，今晚我要放开量，狠狠喝他个几杯，来他个一醉方休，不醉不睡！”
秦奋也是打心眼里认同和佩服何梅，这丫头的确是才思敏捷，其想法和见解有过人独到之处，仔细想想不能不叫人拍案叫绝！这样想着喝了口水，站起身来，说：“我明天想回城去趟，家里在盖房子，进展得咋样了，我最近一直没回去，心老放不下！另外余妈也和我一道去趟城。”
“行，谁也不能阻止你回家看看。不过，你得抓紧回来，我这有个大小事，自己拿不准，总要找个人一块商量商量！你现在又不回城，吃过饭再回知青组！”秦奋听何队这么说，也不好硬走，只好坐下来，等着吃饭。心里却在哧哧的发笑，这个何队真有意思，半年前自己刚到雁北时，还看不起自己，对自己带理不理的，现在却恨不得把自己变成祭灶糖，黏在他裤腰带上也不嫌过分。想想这也不是坏事，人和人只有频繁接触才能沟通，只有沟通才能相互理解，理解了才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吃过饭，在何队家又聊了会天，回到知青组已是很晚。伸手推门才知道院门紧锁，从门头的窟窿里摸出钥匙，开了院门进去，看样子庆功也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秦奋到厨房打了水，洗个凉水澡后到床上睡了。
刚还没入睡，就听见有人推门进了屋，秦奋以为是庆功，也没怎么理会，只是说了声：“你回来了，天不早了，明天还上工，洗洗快睡吧！”
“坏小子，是我啦。”秀枝点着灯，端着灯进了里屋，把灯放在桌上。
“秀枝姐，这么晚了，你咋还休息？明天一大早还要上工。”秦奋坐了起来，套上被心下床，忙着到外屋找暖水瓶去倒水，被秀枝拉住了。
“傍晚时，小苑来找你，她说想让你到医院去问问，象何柱爸那种情况，能不能再治好点，能自己照顾自己。她还说，你要是没空去医院就告诉她哥，叫她哥去。”秀枝说着朝东屋看了一眼，说：“庆功那个死货，他这一天也不知死哪去了，你走了，就我一个人守着这前后二个大院子，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挺落孤的也挺怕人的，你得抓紧回来！”
“庆功还能就不回来了？他如果不在，你找下何梅或其他人陪你一下，你一个女人在这确实不方便！”秦奋说着一个去外屋倒了杯水喝起来。
秦奋喝了杯水，神智变得清醒些，人也精神许多，困意也没了。“秀枝姐，你也不是个鸡肠狗肚的人，你马上也不是一个人了，庆功这次如果就是那点事，你就原谅他这次，二个人安心过日子，秋后再盖上房！”
“我何尝不是这样想，可那死货实在是太过分！”秀枝坐到了床沿上。
“余妈家的事，你就多辛苦点，她不是坏人，对人也很好！你这次诚心帮她，她也不会亏待你！”秦奋站了起来，说：“秀枝姐，天也不早了，我送你去前院吧！住在别人家总是不太方便，还是不落人口舌好！”
“那倒是！余妈家的事你放心交给我，我现在也没家了，余妈走了你们不在，这就是我的家，我会把这当成自己家！”秀枝信誓旦旦的说。
第二天天还没亮，生产队上工的哨子照例吹响，秀枝洗了脸就出门上工了。等她记完工回来，正赶上余妈拎着鸡，扛着袋米正出门。秀枝忙上去把她的米袋接过来，憨厚的笑着说：“谢你，那你拎到秦奋那就好！”
到了知青组，秦奋也正在把自行车，从屋里推到院子里，看见秀枝和余妈进来，忙说了句：“车到十点才能到，你咋这么急啊？天还早着哪！”
“人老了，脚腿不灵便，秦奋，我先走了，在车站门口等你！秀枝姑娘，我这一走，还不知道几天才能回来，这家就交给你了，你就多操心照看下！在你睡觉的枕头下，有十块钱，你就拿着贴补着用，昨晚想拿给你，怕你多心！再难，也有过去的那天！”余妈仍然是憨厚的笑着说。
秀枝一时间语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心里莫名其妙的一阵感动，眼里闪过一丝丝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转，秀枝仰起头，斜望着无边的天际，硬是生生的把眼花落进了心里，心里竟是这般的难受…。
送走了秦奋和余妈，秀枝正要下田去干活，只见大队治保主任汪主任急匆匆的跑来，到了秀枝面前还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说：“吕…会计，出…大事了！你家的何庆功和你们队的何二牛，昨天下午去了集南头谢三炮那参予赌博，被派出所连窝端了。好在庆功和牛二不是首犯，首犯谢三炮已被送到县看守所，庆功和牛二也送到了区******思想学习班，政治学习和劳动改造半个月。派出所的唐教导员要我们通知你们家属一声，就这二天去给他们送点生活日用品和换洗衣服！”
“啥，…参予赌博，政治学习和劳动改造…半个月，给庆功送日用品和衣服……”秀枝脑子嗡嗡作响，象被天空的炸雷击到了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