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一家人的户籍信息都是很多年前留下的,这中间并没有更新过,蓝哲的身份证信息还是没有更换过的一代身份证,能够找得到的证件照看上去模模糊糊,只能依稀看出是一个还没有完全脱去青涩和稚气的年轻人,以蓝哲目前的年龄来判断,这显然是他当初成年时第一次领取身份证的时候留下的。
然而经过了十几年的时间,一个人的相貌可以发生多大的变化,一个青少年成长成为一个已过而立的成熟男人,无论是五官、外貌,还是气质,恐怕都不会只是一星半点的不同而已。
安长埔和秦若男一面对蓝玉一家人,尤其是这家的儿子蓝哲进行摸底调查,一边也没有放松对尤弘图的关注,在掌握了尤弘图在三个被害人遇害前后大致的日常活动,以及他有无用自己或者他人的名义租用、借用与嫌疑车辆相似款式轿车的记录之后,也基本上排除了他的嫌疑。但是一切就像是秦若男和安长埔之前就产生过的疑问那样,一个被排除了作案嫌疑的人,为什么偏偏所有矛头都一度指向他呢?真正的凶手,会不会是尤弘图身边的人呢?
有着这样的猜测,安长埔和秦若男决定约尤弘图出来,开门见山的谈一谈。
在得知自己一度被贴上了嫌疑重大的标签之后,尤弘图实实在在的除了一头的汗,不住的擦也还是止不住。
“不行,我还是得和你们握握手!”在反复道谢之后,尤弘图还是觉得无法淡定下来,他从沙发上撅起身子,胳膊直直的伸向安长埔和秦若男,“二位,多亏你们明察秋毫啊!不然这个黑锅一旦扣到了我头上,就算我能把黑锅卸掉,那一身黑也一时半会儿洗不干净,这对我来说影响可就太大了!以后别说生活中容易被人指指点点,连生意也甭想谈了,谁会想要和我这种有‘污点’的人做买卖啊!谢谢你们!实在是太谢谢你们了!”
“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而已。”秦若男被尤弘图拉着手一个劲儿的摇晃,觉得特别的尴尬。
安长埔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主动把手伸向尤弘图:“是啊,你也不用忙着写我们,我们也有事想要问你。”
尤弘图连忙握了握安长埔的手,然后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忙不迭的点头说:“好好好!有什么你们尽管问!我肯定有一说一!这事儿摆明了有人是故意想要陷害我,给我泼脏水,我要是能帮上忙,绝对要尽一百二十分的力,帮你们把那个混蛋给揪出来!免得回头那人再做了什么杀人越货的事情都往我头上扣!”
“你在市郊有一处别墅的事情谁知道?”安长埔问。
尤弘图呲着牙,看上去有点尴尬,讪笑着说:“这个啊……你们都知道了哈,别墅的事儿,其实知道的人真不多,我前妻和我儿子知道,我过去一个单位的旧同事也有那么几个知道的,但是他们都在外地,离这儿好远呢,C市这边知道的还真不太多,只有几个关系比较密切的朋友才知道,再就是乌君昊,那小子有一次坐我车回家,看到我放在车里的别墅电子门卡了,偏偏他还识货,一眼就看出来是别墅的电子钥匙,我想瞒也瞒不住,所以就告诉他了。”
“你们那个摄影俱乐部里的其他人呢?”
“其他人不知道,至少我是没发现他们知道这事儿。”
“怎么你专挑远程的透露,对身边的人反倒不知情呢?”秦若男觉得有些奇怪。
尤弘图脸微微有些泛红:“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反正你们也都知道我当初的事情了,我也不需要刻意瞒着你们,当初我从医院离开的灰头土脸,多少当初的竞争对手脸上的笑容都快绷不住了!结果前脚失业我后脚就被老婆给蹬了,和净身出户差不多,孩子也不给我,我这辈子到现在,那段日子是最低谷,也最狼狈的,不光要承受压力和打击,还得面对别人幸灾乐祸的目光,打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打定主意了,早晚有一天我会卷土重来,我会过得比他们都好,让当初落井下石的人都砸自己的脚!所以我终于又混得不错了,我给自己买了好车,买了大别墅,第一件事就是让那些过去看我笑话的人知道,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起初尤弘图面对这个问题还有些尴尬,说着说着却渐渐慷慨激昂起来。
“那为什么不让你身边的人也都知道你是个赢家?”
“这个么……”尤弘图脸上的得意神情忽然一顿,搓了搓手,“俗话也说了,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招风啊!我人在C市,身家都在C市,要是太招摇了,万一哪天被人绑架啊勒索啊,谋财害命啊,那划不来,划不来!”
“我们能不能去你的别墅看看?”安长埔提出了一个新的请求。
尤弘图看上去有些犹豫,不敢立刻给出答复,直到安长埔向他解释,并不是怀疑他在别墅隐藏了什么,而是有其他需要之后,他的表情才缓和了一些。
“那就走吧,反正你们是警察,信得过!”一旦想通了,尤弘图就立刻一改之前的犹豫,一副很豪迈的样子。
于是安长埔和秦若男开车跟着尤弘图直奔郊区的豪华别墅区,大致的参观了一下他那栋宝贝到不行,甚至不敢让人知道的“秘密花园”,原本他们是想要载着尤弘图去的,可是尤弘图却坚决不肯,一定要开着自己的车过去。
“车子是男人身份的象征,尤其是出入那种别墅区,”他是这么解释自己的坚持的,“你开着差劲儿的车子进门,保安的眼神都不一样!啊,安警官,我可不是说你们的车差劲儿啊,我的意思是,再者说,我坐着两个警察开的车去,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事儿呢,我得注意避嫌,避嫌!”
尤弘图的别墅几乎没有进行过任何的改造、改装,除了个人物品之外,基本上都还是搬进来的时候这栋房子原本带的装修和附赠的家具,安长埔和秦若男对他收藏的那些不知道真假的古董花瓶没有任何兴趣,来到那里之后只大致的看了看实际上的户型,在地下室里转了一圈,然后就告辞离开了。
至少从尤弘图的这栋房子来看,这个别墅区的房子水份并不大,实际面积比沙盘上看起来还要更宽敞不少,并且包括独门独院、电动大门等等这些细节也都和当初的售楼员介绍的相差无几,的确可以保证很好的私密空间和住户隐私。
回公安局的路上,秦若男一直微微皱着眉头,出神的想着什么,安长埔瞥了她几次之后,开口问道:“这么认真的表情,想什么呢?”
“我在想,”秦若男回过神来,转脸看着安长埔,“刚才尤弘图说,车子是男人身份的象征,其实这话也没错,很多时候一个人除了衣着服饰之外,车子也是身份、身价的一个重要判断标准,咱们发现弃尸的车子是一辆豪华轿车,这说明凶手的经济实力应该还不错,可是就像尤弘图一样,未必所有有钱的人都喜欢露富,假如咱们要找的凶手能够负担得起一台豪华轿车,但是他却想刻意遮掩自己的经济实力,把自己的财产隐藏在别人的视线之外,那么他肯定不可能一边装普通人,一边开着一台价值几百万的车子到处走,你说对不对?”
“对。”安长埔点点头。
“那么一辆引人注意的豪华轿车,凶手敢开出来当做抛尸的运输工具,我觉得至少能够说明两个问题,第一,凶手有足够隐蔽的空间可以把那辆豪车藏起来;第二,凶手平时要么不开车,要么有其他常用的交通工具代步,并且款式、价格,都不在咱们一直以来关注的范围内。”
“比如一辆破破烂烂的二手车,或者一辆摩托?”安长埔意有所指的问。
“对,而且,我也还在想,那个既有别墅又有豪车,人还不在国内那么久的蓝玉,她的儿子蓝哲最近好几年都了无音讯,这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掉,除了用假身份作为掩护这一种可能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更合理的解释,既然姓名可以造假,年龄也一样可以。”秦若男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关于蓝哲的学籍信息……”
“我已经让墨窦帮咱们查了,按照年纪来算,他当初上大学的时候,学籍的统计还没有系统化,所以没有办法直接从网上查到,可能还得花一点点时间。”安长埔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这件事他也已经着手在办了。
秦若男轻轻的咬了下嘴唇,说:“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不过暂时还没有直接证据来支持。”
安长埔一听,立刻就笑了:“巧了,我也是,咱们要不要也学诸葛亮和周瑜那样,写手心儿里数一二三一起亮给对方看,测试一下咱们俩的默契程度啊?”
“就怕手心儿里写不下那么多字。”秦若男被他的话逗笑了,脸上原本有些严峻的表情也柔和下来。
这时候,田阳打来了电话。
田阳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振奋:“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这边有点收获,我发现将近两年之前,那个名叫蓝哲的人曾经申请办了一本护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