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儿,仙儿,玉儿,梅儿?什么鬼名字,改了改了!”
“您看改成什么好?”
“芙蓉,水仙,翡翠,绿翘”
“妈妈英明!这名儿一改果然新鲜了许多。”
反手一个爆栗。“妈妈你个头!叫我老板娘!”
“是是是,老板娘!”
“记好了!你先看着他们布置场子,今晚出了岔子我把你吊起来打。把账本给我。”
“是是。”
拿了账本翻了几下,我径直往后院去了。托那天掳我强盗头子的福,我堂堂一公主居然干起了在妓院里逼良为娼的行当,江湖人称——老鸨。
每月的十五是我向大老板报账的日子,当我推开门的时候,果然看见某人以一个妖娆的姿势倚在贵妃榻上眸中含笑的勾引我。可惜我身陷红尘,满腹沧桑,已经连被勾引的兴趣都没有了,所以扫了一眼他那死样,不冷不淡的开口道:“看你这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是不是该开个相公馆了。”
“相公馆?不错……”他抚着下颚做沉思状“回去把你的点子写下来交给我。”
死相!我把手里的账本一把掷过去,正好砸在他脸上又掉到了地上,他也不恼,笑盈盈的伸手捡起来,翻着看了看,提笔在最后面写上了“秦淮”二字。
我看着他的名字冷笑,师傅说过秦淮河是一大名地,又名“红灯区”,妓院林立,以至于后人提起秦淮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妓院。虽然我不曾听说过哪国有这档子事,不过眼见着他叫这名,着实让我心里舒服了很多,真是应了师傅的话:人如其名,专业对口。
“这个月的额外支出怎么比上个月多了三千两银子?”又是那种慢悠悠的口气。
“处理朱家三公子的事用的。”我没好气的回道。提起朱家三公子那事我就窝火,大家公子不学无术吃喝嫖赌我管不着,但这厮居然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我上任不到一个月,他就三番两次来骚扰要出一万两银子包养我,我看在他老爹是户部侍郎的份上忍了,可他居然花五千两找了一个二流杀手想绑我入府,真他奶奶的活腻歪了!
“你不是反买了那个杀手回去收拾朱三少吗,怎么比朱三少还少花了两千两?”
“我确实给那个杀手开价一万两,让他回去把朱三少揍一顿,但他揍完了人之后找给了我七千辆,说这种人渣不值那么多钱。”我无奈道,这可是原话。
秦淮闻言,挑花眼又笑眯起来,噼里啪啦朝我一阵放电,我正恶寒着,下巴被人挑起来。他在我耳边一边轻轻呵着气一边轻笑道:“他是不值,可我家云裳远不止那个价。”
我一把推开牛皮糖一样粘人的秦淮,正色道:“既然不止就拿出点行动来,说吧,给我涨多少月银。”
秦淮被我一推,也不尴尬,径自整理着衣服笑道:“不解风情的女人,银子难道会比本公子还吸引人不成?”
我斜他一眼:“不敢当,解风情的女人前院多得是,秦老板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招一批过来陪您,保准满意,不过还得请您把嫖资结清楚,小女子还等着凑够了钱赎自己出去呢!”我可没忘了在这里当老鸨的原因,当初某个卑鄙小人也这样的语气慢悠悠道:“挣够五万金,我就放你出去,不然我从哪儿把你带出来,就把你送哪儿去。哦,差点忘记了,那天我手下一个不小心失了手,皇宫里现在正在排查刺客,你失踪这么久又突然出现,这个事情嘛……”我就是这样屈服了,然后就没收一分钱的把自己卖了,还得挣钱给自己赎身。
师傅说做人要能屈能伸,我暗暗发誓:今日我在这里当老鸨,等赶明儿我出去了,丫第一件是就是把你卖相公馆里去!
“既然秦老板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今晚楼里几个新进的姑娘要上台献艺,我还得去看看场子。”
他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斜倚在榻上朝我摆摆手:“但去无妨。”
“琼玉阁”在北朝虽说不能算同行老大,分阁数量也远不如南国的“醉花语”来得多,但这秦淮好像有通天的本事,虽然整日窝在后院的小楼上闻香喝茶,但琼玉阁背后的财力却多得吓人,远不是一般的青楼能比得上的。有这样财大气粗的老板撑腰,我也极尽偷懒之所能,雇了不少不错的人帮我打理事务,像今晚这样演出每个月都会有很多场,职责分配下去根本用不着我来操心,但我还是场场必到,不是担心生意怎样,只是想借着楼里的姑娘跟客人吹耳边风的机会探听一下北朝皇宫里的事儿,顺便揣测一下我那个疯子师傅又疯到哪里去了。
一晃我在琼玉阁已经呆了两个多月,可我那嗅觉比狗还灵敏的师傅居然这么久了还没找到我,实在是太不正常了,难道……出了什么事情不成?想到这,心情莫名烦躁起来,反手碰翻了桌上的茶盏,一直站在我身后的琼玉阁首席小厮四儿见状忙上前来想接住要从桌上滚落的杯子,不料手一滑没接到,原本下落的杯子被他这么一挡变了方向飞出去,越过栏杆朝楼下大堂里看演出的人山人海就去了,我一看急了,忙扑上前去想要补救,但为时已晚,只能僵着手臂前伸的动作,一脸悔恨的看着上好的青花茶碗以一个优美的弧度落到了一个人的头上。
瓷碎,头破,血流。
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的倒下了。
原本喧闹的人山人海寂静了,以那位倒下的仁兄为中点,方圆三步之外的人迅速后退让出了一个圈给受害人以喘息的空间,一个胆大的先向围观者表明了自己不是行凶人并得到大家一致认可和鼓励后,慢慢靠近趴在地上昏死过去的那位,用力将他翻过来试了试鼻息。
“还有呼吸,快请郎中来!”
我长吁一口气,门口守着的小厮激灵,刚看着出事就跑出去了,现在已经带了一个郎中回来,听着人叫郎中忙带着郎中往人群里挤。
“等等,这是什么?”刚刚试鼻息那人居然从伤者怀里抽出一把匕首来,明晃晃的刀刃让整个大厅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这事情就奇了,没听过有人逛窑子还带匕首的,除非是……
“杀手!这人是个杀手!”
不知道是谁多嘴喊了这么一声,刚稳下来的局面又开始失控,刚刚还背着药箱一脸救死扶伤凌然表情往人群里挤的郎中此刻正满脸惶恐的扭头往外挤,周遭乱糟糟的一会功夫已经挤趴下了好几个。
“快把门打开,仔细着别伤了人!你们几个快下去把地上趴着的那个杀手拖回来,再一会就要给人踩死了!”吩咐完下人,我也忙起身往楼下去,心里骂着哪个杀千刀的雇人来我这杀人,好不容易打开的大好局面,整了这么一出,银子不知道要少赚了多少。
“姑娘留步。”
听到有人在后面唤我,停下步子回头,看见一蓝衣男子站在隔壁包厢门口,温文尔雅的样子看起来像个书生。
“公子何事。”虽然看起来像个书生,但琼玉阁的包厢从来价格不菲,从进到那里的定是有点身份背景的,万万怠慢不得。
“姑娘阁里出了杀手,此事不简单,在下不才对此颇有兴趣,还请姑娘能准许在下一同前去查看。”
听这话我来了精神,人人都说勿管闲事,像这样跳出来自己掺和事儿的十有八九和这事能扯上关系,既然开了口我也就不回绝,搞不好今天的损失还能从他身上捞回来。
“那就有劳公子了。”我应允,转身下楼。
刚刚还人潮涌动的大厅此刻已经空无一人,小厮们把晕倒的杀手拖到暗房里戴上镣铐,准备完毕我们才撩开帘子进去。
人还是昏迷不醒,脸上几个错乱的脚印子清晰可见,看样子问出点什么一时半会是不可能了。蓝衣男子带着的侍从快步走到杀手身边,在他身上上下摸索像在找什么,摸到后背时手一顿,“嗤啦”一声就把他后背的衣服撕开了。
一个诡异的纹身出现在众人眼前,侍从俯身查看片刻,回到蓝衣男子身边低声道:“回公子,果然是他们的人。”
蓝衣男子点点头,侍从又恭敬的站回到他身后。
“姑娘。”蓝衣男子开口“此事事关重大,在下确认此人十有八九是冲我来的,姑娘能否允许在下将他带回细问。”
人我不心疼,留在这里还得给他看病吃喝,偶尔想起来他砸了我的场子还挺烦心,但横竖也不能白带走不是。我开口道:“既然是公子的事,我自是不阻拦,只是我这阁里因为此事毁坏了不少物件,连名声也受了损失,哎,这以后的生意……”
“昌平”
“是,公子。”那侍从应了声,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恭敬的递到我身边的小厮手中,小厮清点完毕对我道:“老板娘,是一万两。”
“这一万两用来赔偿姑娘损失不知够不够?”蓝衣男子问。
我笑道:“挤坏摔破的那几个茶碗桌椅根本值不了多少钱,这声誉嘛……”
蓝衣男子笑道:“姑娘睿智,自有办法解决。”
看不出来这人还有这么点眼光,我也就不再刁难,吩咐下边人把那杀手松了绑交给他们,转头着手处理余下的事情。
就在琼玉阁惊现杀手的第二天早晨,有人找上门来自称是铁匠铺子的,昨天发现儿子把家里祖传的宝贝匕首偷走了,等了一天也没见着人回来,听说了琼玉阁的事就赶来看看是不是自家的不孝子。
我让四儿把人押出来,那铁匠看了之后连踹了好几脚说就是他家的不孝子,我也懒得跟他们计较,就小厮放了人随他回家了。
这事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一切只是个误会,琼玉阁惊现杀手的传言不攻自破,到晚上的时候又是人山人海一派繁荣景象。
让人给了几两银子打发走了找来演戏的那两个,我拿了账本在露台上边乘凉边计算损失,就有人来报说秦老板找我去一叙。我本来以为他是想查账了或者是又想**我,没想到居然是问那个杀手的事,还一副颇有兴致的样子的让我描述一下纹身的形状,他在一边边听边提笔画下来。
纹身什么形状我只是模糊的看了一眼,哪里还记得住?不过看在他平时压榨调戏我的份上,我还是一脸认真的跟他睁着眼睛瞎掰,最后他指着纸上酷似牛头马面的东西哭笑不得的问我“是这样吗?”,我仔细端详了半天,确定这东西和那纹身八竿子打不着边之后一脸高深莫测的点点头。
秦淮的一脸无奈的笑着摇头,说没什么事了,我就迈着得意的小步子得得瑟瑟的走了,心里感觉是出了一口恶气。
回到我的小香闺泡了一壶茶,凳子还没坐热就有丫鬟来通报,说是故友来访。这倒是稀奇了,我在北朝举目无亲,在琼玉阁的两个月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何来“故友”一说?难道是师傅?不应该啊,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光明正大的跑来找我,装成个小厮丫鬟什么的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什么的才正常……不过既然找上门了,又是在我的地盘上,见一见也无妨。
“你请他们到花厅去,奉好茶,我随后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