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一夜,离主城已经很远,我们在离主城最近的勉城停歇了一天,并没有听说有军队从主城派出的消息,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在勉城买了一些干粮和香料,打扮成了到东方国倒卖香料的小商队才继续向东方国去。
四哥说东方国边界是两个小城,相互之间互通贸易,只要到了那个小城,我们乔装的商队进入东方国就易如反掌了。
我以前只是听说过东方国离南国很远,现在快马加鞭的跑了几日,只见得人眼愈来愈稀少,山丘野壑越来越多,却迟迟不见东方国的过界。之前休息时还能找到客栈吃饭投宿,现在只能在荒郊野地里就着溪水啃点干粮,晚上到哪就停在哪里歇歇脚,折腾的像一群野人一样。
照以前我是万万受不得这些苦的,跟小六子在山头呆的那段日子也是天天吃鸡炖蘑菇,半点也没亏待过。但现在南国遭到这样的变故,想到临终时未见到一面的父皇和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母后,我就连干粮都啃不动了,四哥见我人日渐消瘦,心疼的想让黑阁侍卫去抓几只鸡烤来补补身体也让我拦下了:现在情势危急,我们耽误一点,筱然他们在宫里就要更危险一点,还是早日到东方国借了兵是正事。
又行了几日,见到前面有山,认路的黑阁侍卫说再往前去就是天险了,过了天险再行半日就能到达边境城。
骑马上了山,才知道什么叫做天险,这里地势封闭不说,两遍竟然全是悬崖峭壁,我们排成一队前行,一路上我能清清楚楚的听见石头滚落悬崖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走了一会,前面便出现了两道岔路口,一条一看就知道是人走出来的,虽然去东方国有水路,但成本颇高,很多商队还是选择走天险,久而久之也就踩出了那条路。而另一条显然也是人开的,但从怪树林立荒草丛生上看,这条路可能已经废了。
两个黑阁侍卫上前探了路,回报第一条路平坦但无遮掩,第二条路隐蔽但崎岖难行,我和四哥商议了一下,还是决定铤而走险走第二条路,一方面可以在遇到危险时及时遮掩,另一方面也很少有人放着大路不走而走小路,尤其是像我们这种急着赶路的,如果花业的士兵追杀我们,到这里也势必会这么认为。
第二条路果然是险,右侧是高山,左侧就是悬崖,虽然路不窄,但看着那断崖就够让人胆寒的,我之前坠过崖,现在看到悬崖就两腿直颤颤,心里念着阿弥陀佛赶紧策马跟上。
“过了天险就是边境城了,到那时候就没事了。”四哥回头道。
我点了点头,看了看悬崖,又看了看山上绿树掩映荒草丛生,总感觉不对劲。
“四哥,我好像看到山上有人影。”我话音未落,就有数支箭朝我们飞来,黑阁侍卫马上把剑挡住了汹汹箭势,将我们护在身后。
山上想起野鸡的叫声,几声过后,我看见从树后和草丛里站起来不少手持弓箭的人,瞬间就把我们半包围了,有一个粗狂的声音在山间回响:“大将军有令!生擒玉禾公主和四皇子,不能生擒就就地正法!”
原来我们的计划早就被花业知晓了!他一直没有派兵追我们就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好在这里埋伏士兵将我们一举歼灭!
“保护公主和皇子!”黑阁侍卫中的头领喊道,几个人迅速拔剑围成一个圈将我们护在中央,警惕的看着山上的人,四个也拔出剑来,紧紧的护在我身边。
山上人喊道:“四皇子和玉禾公主还是束手就擒随我们回去吧,如此拼死抵抗也没有什么用。”
枫城紧紧的握着剑,冷冷道:“休想。”
山上那人笑道:“在下已经劝过了,是皇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在下就不客气了……放箭!”
话音未落,之间万箭齐发,黑阁侍卫们奋力挥剑抵挡了一阵,渐渐不敌,有一个中箭而亡,剩下的也不同程度的受了伤,很难支撑下去。
“皇子!快带公主走!往前去出了天险就没事了!”一个侍卫冲我们喊道,言罢腾空而起向山上飞去,还未曾接近就被射中,从半空中掉落下来,血流满地,万箭穿心而死。
四哥见状,忙翻身跃到我马上,用身躯护住我喊道:“走!”扬鞭奋力抽打了马一下,马立刻发了疯般的跑起来。
我们向天险的出口跑去,中途我回望了一眼,只见最后一个黑阁侍卫胸前插满了箭,拼死用身体来护住我们的去路,视线一阵模糊,我抓住缰绳让马跑得更快。我们必须活下来,只有我们活下来,南国才有希望,这些人才不会枉死。
有箭从耳边飞过,我回头,那些人正策马在后面一边放箭一边猛追。
“四哥,你怎么样,他们放箭了!”
“我没事。”枫城答道,使劲扬鞭让马跑得更快。
我感觉腰上一阵温热,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心里蔓延起来,我想回头,却被枫城按住,让我专心骑马。
“四哥,现在就剩你了,你一定不要丢下我。”我哭道,害怕的抓住他在我腰间的手。
枫城叹了一口气,腾出一只手抚着我的头顶道:“岚儿已经是大姑娘了,四哥虽然说过要照顾你一辈子,但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如果四哥不在了,岚儿也一定要坚强,南国需要你,记住了吗?”
未等我反应过来,只觉得腰上一松,回头一看,枫城竟然已经跃下马背持剑面对着汹涌而来的追兵,背后插着一根黑羽箭,血殷红一片看上去触目惊心。
前面人影闪烁,我勒住马,看那群人迅速的封住了去路,一人执着一箭对着我。
“四哥!”我惊恐的调转马头,正看见漫天箭雨射向他,瞬间就把他射穿。
枫城踉跄的后退了一步,血从嘴里流出来,看着前面的人,用剑撑着身子执意不肯倒下。
“你倒是有些傲骨,我且看你能挨住几下。”一个人嗤笑道,瞄准枫城的身体又射了一箭。
那一箭来势凶猛,枫城的身子像秋风中的落叶一般,被这一箭射的摇晃,他吐了一口血,死死的攥住剑柄撑着身体,死死的看着那个人。
“居然还能撑住,我倒是看你……”他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一支箭插在他的喉咙上,他瞪大了眼,闷哼一声从马上摔下来。
领头人看着持弓立在马上的我,笑了笑,道:“公主好箭法,现在公主是要跟在下回去,还是……”他有意的看了一眼枫城。
我浑身一震,看着他死都不肯倒下的身影,心里一阵酸楚。
我从马上翻身下来,抚着马头,缓缓的解下了马鞍和辔头。
“公主这是做什么?难道想用这马鞍葬了四皇子?”那人嘲笑道。
“我既然已经逃不掉,你何必在乎我做什么?”我冷冷道,将辔头扔在地上,深深的凝视着枫城血肉模糊的背影,心道:四哥,即便我们今日都死在这里,也不枉做了一回慕容家的儿女。
翻身上马,我冷声道:“走吧。”
那领头的笑了笑,命人收起弓箭让出一条路来:“公主请。”
我立在原地,冲他一笑,道:“我还有一句话要与你说,日后你也好跟花业交代,你给我记住,慕容家没有贪生怕死之人!”
言毕,我高喊了一声“驾!”调转马头向悬崖冲去。
“快放箭!”后面人声杂乱,我听见万箭齐发的声音。
马儿一跃而起,划了一道弧度,向悬崖对面的而去。
我伏在它耳边轻声道:“你从此自由了,好好活着。”
言罢缓缓松手,从马身上滑落,向山崖坠去。
既然逃不过,又何苦让它来与我陪葬?此身既已分明,那就盼来世再做父母兄妹,续今世未完的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