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宫门外已经排了两行长长的队伍。
金小银嘴里叼着一只皮儿薄馅儿厚的狗不理包子,左手抱着一袋刚出笼的桂花糕,右手握了十串肥滋滋的里脊肉,一路走走停停晃到宫门外时,太阳将将升起来,照在恢弘高大的宫墙上,好壮观的说!
狼吞虎咽吃完手里的肉串和桂花糕,手背抹了抹嘴,迈步向宫门外的队伍跑去。门外排队的都是添香楼昨晚得了赏的,金小银认识几个,高兴的跟他们一一打招呼。除了厨房里的张老伯愁眉苦脸的跟她说了声“早”外,其他的人都不怎么搭理她,个个都跟吃了苦瓜一样,表情失落。
直到这一刻,金小银才有点觉悟,或许来这儿跟领赏无关。抬眼看向高高的宫墙,上面插了一排白色的旗子。一般死人才会挂白旗的,金小银心里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咬唇蹭到张老伯身边,瑟瑟的问,“张伯,咱们来这儿是做什么呀?”
张老伯听她这么问,有些吃惊,偏头苦笑道,“后悔了吧?哎……你年纪还这么轻,陪葬这种事儿,不该落到你头上,苦命的孩子。”
金小银瞬间石化,只听得一声惊天霹雳在头顶炸响,劈得她头顶冒青烟。身后一阵小风卷起枯叶飘过,头上乌鸦惨叫着飞过,带出六个墨点……
小炎这丫头也太狠了,这么就把她算计了!这也罢了,小夜那小子,竟然还帮她做什么梅酥糕,不是明摆着把她往陪葬坑里推么!
“混淡!”金小银一声怒喉,惊起城墙上一群飞鸟,叽叽呀呀飞走了。众人的目光都朝金小银投来,她的目光却集中在逐渐拉开的宫门上。
宫门大开后,一队手拿长矛的士兵,从门内一路小跑出来,将宫外的陪葬奴们包围了起来。刚溜出去不到十步的金小银童鞋,被一个身高八尺的兵大哥一把揪住后领,仍回到了人群中,兵大哥瞪着金小银,怒道,“昨个你得的赏金最多,今儿个最先埋你!想逃?哼……问过爷爷的兵器再说。”说完,恶狠狠的剜了金小银两眼,咂着嘴皮子绕到那边去了。
金小银不死心,尽管知道这是鸡蛋碰石头,但也总比在这儿等被活埋的好。一个咬牙,撒丫子要跑。
一旁的素衣男子,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生生将她扯了回来,高高的个头盖过金小银,一双窄长的细眸逼视下来,透着不容人抗拒的寒光,“户部已经将陪葬奴从籍册中除名,你我已经是死人了,逃出去了也不会有活路。”
金小银侧着头,两只眼瞪得巨大,怔怔看着这个拉着她的陌生人,语塞。
男人见她不挣扎了,略略退开半步,静静的看向她,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根本不像个要死的人,“想活命,我有一个法子。”
“什么?”金小银眼巴巴的望着这个陌生男人,总觉得他不像是天香楼里的人,而是哪家的贵公子。但看他一身的素装,也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娃,但说话谈吐又很斯文,像是读过书的。这年头,能读上书的人,非富即贵。总之,这个男人很奇怪就是了。
男子似乎看出她的想法,却也不解释,悠然道,“世上没有人不爱财,你可听过有钱能使鬼推磨?”
“嗯嗯,我有钱。”金小银拍了拍腰间鼓鼓的钱袋,“足足二百两,能不能买条命回来?”
男子瞥眼瞧了她的钱袋,移开目光,“路上跟紧我,边走边谈。”
金小银像是捡到了救命稻草,无论他的方法是什么,只要能活命,什么都好说!要说初次见面的人不该盲目相信,这些个道理在即将被活埋的现状面前,就不那么有道理了。
士兵们围住陪葬的人群,待宫门里长长的送葬队伍出来,紧接着放了棺椁的马车缓缓驶出,行在队伍中间。他们这群陪葬奴,在士兵的押送下,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金小银跟在那个男人后面,大气不敢出,也不敢多问。男人渐渐的放慢脚步,向她使了个眼色,她也就慢了下来,仍旧走在男人后面。
待两个人走到队伍的最后,他侧过脸来,看着身后离他半步的金小银,水色双眸微微眯起,半掩在袖中的白皙十指,轻轻卷曲,“入夜后,看守会松些,我可以寻人将我们掘起来。”
金小银听完,后背惊出一身的汗,抬头看了看东方红红的一轮太阳,心想着这人原来是枚脑残,这会儿顶多也就八九点,他们埋在土里,最多十分钟就会窒息。暗自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偏头气鼓鼓的眯眼,“要不这样,我先自杀,再杀了你,等天黑了我们再逃之夭夭,怎样?”
这个男人听完她的话,竟然笑了!眉梢轻挑,唇角上勾,水眸中戏笑掠过,“这个主意甚好。”
“好你个头!”金小银气得牙痒痒,本来以为他有什么好主意,原来是个脑残!偏头恨恨的剜了他一眼,“到了阎王那儿,别让我看到你,否则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说话间,已经到了墓地。陪葬的人被悉数带到了挖好的大型土坑旁,这个坑……真的好大!可以装下两头大象的说。金小银往那深坑里望了一眼,两只脚已经软了。
男子站在她身边,不动声色,轻动宽袖,卷曲的手指中,多出一把长匕。他伸手握住金小银的手,袖间遮住手上的动作,轻快的将匕首放进金小银的小手中,再展臂一带,将她整个人拉到身前,停住脚步,水眸中流转着柔光,低头含住她的唇,深吻。
士兵们见状,以为是小两口最后的离别之吻,也就没有阻止。金小银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一道湿软已经轻快的撬开她的珍珠小齿,接着一个清凉的珠子滚进了喉中,她想吐也来不及,一下子吞到了肚子里。
不到一秒,金小银就开始头晕,再下一秒,她就看见手上多了一把刀,刀尖却隐没在自己的小腹上。男子的手正握着她执刀的手,将刀刃慢慢推进她的小腹。
金小银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喉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身子也完全摊在了他怀里。低头看着小腹上多出的刀柄,自己的手正握在刀柄上,手背上覆着一只白得近乎病态的枯手。那手将她的手连着刀刃缓缓拉出来。
等士兵发现他们的时候,金小银就剩一口气了,闭眼之前最后见到的,就是那个男人笑得十分诡异,毫不客气的取走了她腰上的钱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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