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州岛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染遍整个沙滩,浪花不断地拍打岩礁,几只海鸥悠闲地飞过,咸咸的海风吹拂着,空气中还隐隐飘送着烤鱿鱼的芳香。
朴咏咏从沙滩上直接奔回一间古朴的石屋,大嚷着:“好香啊!绿乔,你烤的鱿鱼看起来好好吃喔!”
“真的吗?”蹲在走廊下烤鱿鱼的绿乔笑着说:“喜欢就多吃点儿,我还做了石锅拌饭,再加一点泡菜,就可以当晚餐了。”
“哇,好棒喔!玩水玩了一天,我好饿喔,先吃喽!”朴咏咏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颐了起来。“绿乔,明天我就要回首尔了,你一个人住在这里真的可以吗?我很不放心耶!”
绿乔恬静地微笑着。“别担心,这里一切都很好,有吃的、喝的,老夫妇对我也很好。而且,这里不是观光地点,不会太吵杂,我很满意。”
两天前,绿乔离开医院后,回家收拾了一些简单的物品,并留下纸条给谷羿羯后,便直奔国内机场。在机场时,她打了电话给咏咏,说明自己要到济州岛去,结果咏咏立刻就跑来找她了。
济州岛有很多一流的大饭店,不过,喜欢僻静的绿乔特地跑到一个偏僻的渔村,先是找到自己最怀念的那摊辣炒年糕,然后,经由年糕摊的老板娘介绍,找到了这间小民宿。
这间民宿的规模真的很小,以芦苇为屋顶,石头砌墙,是济州岛上早期的建筑。房东是一对老夫妇,在子女离家后,就把这间独立的小石屋出租给人。老夫妇就住在附近,偶尔会过来看看,还会送来几条鱿鱼。
熟练地翻动着鱿鱼,绿乔淡淡笑道:“其实,我一直都很想过这种简单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太多的烦恼,守着小渔村还有自己的家人,就这么平静地度过一生。咏咏,你知道吗?我很羡慕那个老婆婆呢!你看他们夫妇俩虽然都一把年纪了,但还是每天都会在海滩上散步,手牵手慢慢地走着。”
朴咏咏嘟着嘴。“你不用羡慕别人,绿乔,其实你根本不该嫁给谷羿羯的,倘若不是嫁给了那个混蛋,你也不会过得这么辛苦!你应该配上一个更好的男人,一个会好好地疼爱你,不会让你受到这么多委屈的好男人。”
绿乔摇头说:“咏咏,别再提他了……”
“我要骂、我要骂!你让我骂个过瘾嘛!”咏咏气愤地拍桌子。“谷羿羯真的很该死!他把你伤到体无完肤,还践踏你的自尊,害你躲到这个海岛来疗伤!要不是你一直阻止我,当他打电话给我时,我就想臭骂他一顿了!”
前晚,当朴咏咏接到谷羿羯的电话时,人已经在济州岛了,正跟绿乔一起窝在石屋内。
“我不想提他,也没必要骂他。”绿乔的眼神波澜不起,幽幽地看着远方。“每个人看事情的角度不同,也许,我对谷羿羯而言,真的就只是一项资产。我只代表“金星企业”,他娶我只是为了延伸事业领域,所以他永远不可能会爱上我。”
海水的味道闻起来好咸、好苦涩。对这段感情,她尽心尽力地付出了,她渴望她的丈夫能感受到她的爱,可以给她一些回应,只可惜,事与愿违。不论她如何努力,得到的,都只是冷漠。
“绿乔,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咏咏很担忧。“你要在这里住多久啊?回首尔后……你会要求跟他离婚吗?”
绿乔眼神黯淡地说:“我会多住几天,好好地把事情想清楚。至于要不要离婚……我想,那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吧。”这段婚姻真的把她伤得很深,但她也很清楚,这是两大集团的联姻,不是她一个人说要离婚,就可以离得成的。
“说来说去,都是谷羿羯不好!”咏咏还是气呼呼的。“他太残酷了,根本是个无情无义的混蛋!你掏心掏肺地付出,他居然这样回报你!莫名其妙跑来一个乾妹妹也就算了,连乾妹妹心脏病发作也要怪到你头上,他对你根本没有最基本的信任嘛!”
“咏咏,拜托别说了……”绿乔越听越难过,其实她最痛苦的,就是谷羿羯不信任她。他怎么可以怀疑她呢?敏晶心脏病发,她已经够难过了,为何他还要责怪她?为何他不能给她一个拥抱、给她一点点安慰?为何他不能告诉她,他也喜欢这桩婚姻,会跟她一起努力?
好累……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这桩婚姻还要如何走下去?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倘若无法互相信任,那不仅很可悲,而且会让双方觉得度日如年。
“绿乔,对不起。”看着好友伤痛的表情,咏咏很后悔自己一时口快。“我不该乱讲话,又勾起你的伤心事。”她只是很愤怒、很替绿乔抱不平,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揍谷羿羯一顿!
“没事。”绿乔苦笑,把烤鱿鱼递给她。“来,快点趁热吃吧!你明天就要回首尔了,到时候就吃不到这么别具风味的烤鱿鱼喽!”
咏咏接过来,还是忧心忡忡的。“你一个人住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我想我还是打电话向公司多请两天假好了,我也满喜欢这里的,可以留下来多度几天假。”
“你不要再请假了,我一个人真的很好,也很享受这份安宁。”绿乔微笑地看着海边的夕阳。也许在物质条件上,这栋海边的石屋根本比不上首尔的豪宅,但住在这里,吃着简单的食物,自己动手洗衣服、打扫房子,晚上听着海涛声入睡,原本紊乱的心却神奇地沈淀了下来,她可以安静地面对自己,慢慢地思考很多事情。
她想要一个答案,不管是人生或是爱情,她都渴望得到一个答案。
隔天。
送咏咏去搭飞机后,绿乔又回到海边的石屋。趁着天气好,她把屋里的棉被拿出来晒晒太阳。
这时,租屋给她的崔婆婆笑咪咪地走了过来。“绿乔,你在晒棉被啊!”
绿乔回头,笑盈盈地打招呼。“崔婆婆,午安,吃过饭没有?”
“吃饱啦!对了,这个萝卜泡菜给你,是我自己腌的,拌饭拌面都很好吃喔!”
绿乔惊喜地接过来。“婆婆,谢谢你,你对我真好!昨天你给我的烤鳗鱼也很好吃耶!不好意思啊,我老是拿你的东西。”
老婆婆笑得很腼。“我们这里是乡下地方,也没什么好料,你喜欢就好。对了,咏咏呢?怎么没看到她?”老夫妇有自己的积蓄,再加上岛上的开销少,所以晚年生活已然无虞,会把多余的石屋出租当民宿,为的倒不是租金,而是希望看到年轻人,感觉热闹一点。
“她还有工作,先回首尔了。”
“喔,这样啊!那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会不会怕?”
“当然不怕喽!”绿乔笑容满面。“济州岛的治安很好,再加上这个渔村的出入分子很单纯,我每天晚上都睡得好香、好甜呢!”只要把所有的烦忧都丢到大海里,就能拥有最好的睡眠品质。
“那就好。”老婆婆笑咪咪地点点头。“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跟我说一声,不要客气啊!”
老夫妇居住的石屋就在附近,走路大概三分钟。
“好的,婆婆,谢谢你。”
婆婆离去后,绿乔把泡菜放入厨房里,看看天色还早,决定出门去走走。附近有个很知名的观光景点——“济州民俗村”。里面保存了很多民俗资料,并且展示着一百多家传统家屋,还有传统工艺制造示范,以及传统婚礼的会场,完整纪录了早期岛民的生活方式,很值得一看。
主意既定,绿乔便换上简单的T恤,搭配民俗风长裙,再加上一双夹脚凉鞋,拎着小包包出门。
参观完民俗村内有名的济州衙门、海神堂、处女堂,还搭了小火车游园一圈后,也快傍晚了,绿乔决定到她最喜欢的那个小吃摊吃辣炒年糕,然后再悠闲地散步回家。
小吃摊就开在渔村的入口处,老板娘一看到绿乔,立即热情地招呼。“绿乔,你又来吃辣炒年糕啊?”
“对啊!我要一盘,黑轮片要多一点,不要洋葱喔!”绿乔的笑容灿如春花。“大婶的年糕最好吃了,甜甜的,还带着一点辣,让我百吃不腻呢!”
大婶笑呵呵地说:“你喜欢吃的话,我可以教你啊!其实材料很简单,就是在一般的年糕切片里加入日式拉面、黑轮片、煎饺和白煮蛋,再用辣椒酱一起炒就行了。有些地方还会加蘑菇或其他香料,让口感更丰富。不过我的辣椒酱是自己做的,拥有独门秘方喔!”
她动作俐落地端上辣炒年糕后,又端了一盘韩式煎葱饼,热络地笑道:“来,这盘煎葱饼免费,是大婶请你吃的!绿乔啊,你太瘦啦,感觉风一吹就会倒,要多吃一点才健康!”
“大婶,谢谢你!”绿乔好感动。
这个岛上的居民真是善良,而且每一个都乐天知命。租屋给她的老夫妇把她当女儿疼;这位卖辣炒年糕的大婶也常常对她嘘寒问暖。虽然只是一盘煎葱饼,但滚烫的热流却缓缓渗入绿乔的心头。这股被重视、被珍爱的感觉,就是她一直渴求的。
大婶笑呵呵的,又端了一碗黑轮汤给她。“绿乔啊,再过几天我就要搭飞机去釜山看我儿子,顺便陪陪我的宝贝孙子,摊子可能要休息个十天左右了。如果那时你还在济州岛,我就没办法煮东西给你吃了。对了,你瞧瞧,这是我宝贝金孙的相片,已经八个月大了喔!”
绿乔兴致盎然地看着相片。“哇,好可爱喔!眼睛又大又亮,而且圆滚滚的,真讨人喜欢呢!大婶,你真是好福气啊,金孙长得这么帅!”
大婶笑得合不拢嘴。“那当然,因为我的儿子是个大帅哥,生出来的宝宝当然也很英俊喽!对了,说到帅哥,虽然我儿子很帅,不过啊,刚才来了一个要吃辣炒年糕的小伙子,喔,他长得可真帅呢!我活到这把年纪了,还没见过那种长相的男人!什么裴勇俊、元彬、张东健啦,通通比不上他!而且他不但长得帅、斯文有礼,还一直夸我做的辣炒年糕是整个济州岛最好吃的呢!呵呵呵,真会说话哟 ”
大婶说得眉飞色舞。“我在济州岛住了一辈子,真没见过那么出色的男人,真是一表人才啊!我问他怎么会想要一个人来济州岛?他说他是来找老婆的,还说他老婆跟他说过,济州岛上有一摊最好吃的辣炒年糕,他问了好多人,才慢慢找到这个渔村呢!”
找老婆?这三个字让绿乔的心脏莫名地狂跳两下。嗯……应该不会吧?不可能那么巧的,别自己吓自己了。她喝了一大口黑轮汤,强自镇定。
大婶继续口沫横飞地说着:“……那个大帅哥还问我附近有没有民宿出租呢!唉哟,真可惜啊,我们这个小渔村也不是什么热门的观光景点,所以附近没有饭店,也很少有民宿,目前仅有的一间民宿刚好已经被你租走了,所以我就叫他去隔壁村落问问看,希望他在天黑之前,可以找到落脚处。”
民宿?绿乔吃着年糕,一颗心却七上八下,不听指挥地狂跳。不会的,不可能会是他。像他那种唯利是图,只知道金钱的男人,才不会浪费时间,跑到济州岛来找她。可是……为何她的心会莫名地发慌呢?
她用力嚼着年糕里面的黑轮,恍恍惚惚地想起自己拿着咏咏寄来的旅游资料,进入他的书房说服他,希望他们能有一次蜜月旅行的事。她告诉他,济州岛上有她最喜欢吃的辣炒年糕时,他素来冷酷的眼底似乎掠过一抹温柔,虽然是淡淡的柔情,却让她好感动……
喔,绝对不可能会是他的!绿乔的思绪开始混乱了。又吞下一口年糕,不经意地一抬头,突然,她看到一个斜背着背包的高大男人,他正背对着夕阳余晖,慢慢地接近渔村。
霎时,她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咒语一般,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