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云绣从身边走过,宋阿末咬了咬嘴唇,心烦意乱的在原地徘徊。楚惊寒宣云绣进殿时吩咐过,不许任何人入内,连她也不例外。
看着云绣一步步走进去,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宋阿末才长长吐了一口气,不安的抓着佩剑来回渡步。
明黄的内殿中,楚惊寒一身金黄中衣,发丝随意散在脑后,静静坐在床榻之上。
隐隐看到那个人影,云绣微微眯起眼睛,步履维艰走到他面前,体力不支的倒在床榻之下,内殿的地上铺着镇了冰的地毯,软软冰冰,异常舒适。
云绣勉强扬起嘴角,抬头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
“主公如今身为天下之王,连地毯也这般舒适了。”灼疼的手撑在冰凉的地毯之上,依旧是压抑不住的痛,如今到了他的面前,云绣却无心再体会层层痛苦。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主公?”楚惊寒轻哼一声,冷冷的声音在整个内殿响起,一下下敲击着云绣的耳膜,伴随阵阵微痛。
“当年云绣这条命是主公所赐,云绣当然知道。”云绣闭上眼睛,努力将气息调的平稳,许久之后才微微睁开眼睛,面前明黄中的人,也稍微清晰了一些。
“你知道你的命是我所赐,那么你又知不知道,我的命令便是你的天命,你必须遵从?”楚惊寒眼底凌厉几分,声音也更加冷下去,清凉的内殿中顿时如同寒冬一般,生生朝着云绣袭来。
“云绣知道。”云绣长长吸了一口气,低低的声音在内殿发出。“云绣无能,不能再替您办事,甚至为了我的信仰,要从此与你敌对,今日,我在你的大殿之外跪等三个时辰,一步一步走到你的面前,就是来和你了断这些年的所有瓜葛,无论你今天让我命丧这里也好,放我走也罢,云绣心意已决,从此我们之间形同陌路,没有任何关系。”
云绣静静匐在地上,虚弱无力的声音中透着淡淡的坚定,楚惊寒眼底一紧,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定定的看着她。
“为了什么?”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在云绣耳边重重炸开,楚惊寒再了解不过她,没有十分重要值得她去为之舍弃的东西,她断然不会这么轻易的背叛自己。
云绣闭上眼睛定了许久,才微微扬起嘴角,轻轻开口。
“为了……值得我去放弃一切的那个人。”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孔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时候,那双眼睛在每一个夜晚都让她抬头仰望夜空星辰的时候,那些微不足道的画面在她心里一刻也放不下的时候,云绣便知道,这一世,她为之倾尽一切的人,出现了。
“苏清义?”楚惊寒冷哼,颇有些不以为意。“不过是苏府一个体弱多病的病少爷,一日都离不开的药罐子,你云绣倾尽现在所有,就是为了想伴他左右****熬药做饭?”
苏府的情况楚惊寒是有些了解的,那个所谓的苏府大少爷,也不过是常年体弱的病秧子,一生也只能在步瑶山庄耍耍剑,增强增强体格罢了。可他又有多大的本事,能够让他楚惊寒的云绣为之动容。
“没错,即使是体弱多病,即使要天天以药为生,云绣这辈子,也非他不从。”云绣眼底淡漠两分,说起苏清义时,语气中的承诺尽是坚定不移。
“他是苏府的人,也就是视你为仇的人,如此,那么云绣喜欢他,就必须舍弃你,甚至可以为了他的仇恨,而和你成为敌对。”云绣字字坚定有力,楚惊寒微微眯眼看了她许久,才缓缓开口。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多说什么了,看在往日情面,我让你死个明白,就算是你在重犯大牢中困死,饿死,那个苏家的病秧子,也不会能来救你半分,如此,你还要执迷不悟么?”楚惊寒声音冷厉,再次不甘心的问。
云绣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得力杀手,不过是误入了儿女情长,他一点点看着她成长,强大,即使没有了他,他也不甘心就这样让他的云绣去跟随一个体弱多病的病秧子。
“即使他不来,那么困死大牢,也是云绣今生的宿命,下旨吧。”云绣眼神无丝毫躲闪,抬头静静看着楚惊寒,等待他下一刻的命令。
“好,你这般执迷不悟,我也让你的宿命就落于此,来人,打入大牢。”楚惊寒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不再去看地上的人。
内殿传来阵阵脚步声,云绣体力早已透支,任由两旁的侍卫架着她离开,双脚磨在粗糙的地面隐隐作痛,出了大殿,和面无表情的宋阿末擦肩而过,隐隐听到了她不屑的轻哼声,云绣艰难的扯动嘴角,轻轻痴笑。
残弱的身体被重重扔进干草之上,四周一片潮湿阴暗,双手被烫的布满焦痕,洁白的纱裙之上血迹点点。
身体虚弱的动弹不得,微微睁开眼睛,不远处的干草之上,两朵蔫蔫的海棠花静静躺着,花瓣早已破碎不堪,只留下残余后的一缕余香。
缓缓闭上眼睛,用力的嗅那缕薄弱的香味,苏清义面孔在脑海中回旋不断,明朗的笑容似乎只对她而笑。
云绣轻轻扬起嘴角,尽量让自己死的开心,如此,多年后,他是否记得,曾经有一个名叫云绣的女子,深深的爱过他。
夜色渐渐昏暗下来,天边隐隐浮现着几颗明亮的星辰,万事都已俱备,沈离岸和苏清义静静站在花园的石桥之上,等待最后一缕白光的消失。
奢华精致的房间中灯火通明,每个角落都布置的格外有趣,桌子上是琳琅满目的丰盛菜肴,一旁的梳妆台上也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金银首饰和有趣玩物,苏清歌却丝毫提不起兴趣,趴在紧紧锁着的木门之上用力拍击。
“喂,你们快点放我出去,我要去找我大哥,他说过会带我走的,你们太过分了,快点放我出去!”苏清歌都快要把嗓子喊哑了,外面的人影除了静静守在门前之外,丝毫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你们听到了没有,快点把我给放出去,沈离岸,沈离岸你个卑鄙小人,你混蛋,你快点把我放出去,放出去放出去!”苏清歌用力拍门,外面一点反应都不给,两只手都拍的红肿不堪,苏清歌愤怒的小脸越来越垮,最后全部都被浓浓的委屈所盖住。
“呜呜,大骗子,你们都是大骗子……说好的带我走的,说好带我去找阿寒,你们说话不作数,骗子,我恨你们,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们了……呜呜……阿寒……”苏清歌越想越伤心,撇着嘴缩着身子靠在门下,胳膊紧紧抱住双腿,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夫人,很晚了,您吃一点东西吧,您这个样子王爷也会不好受的,而且他知道了会怪罪奴婢没伺候好您,到时候奴婢的脑袋就要落地了。”房间内伺候苏清歌的贴身丫鬟都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的移动脚步过去劝说苏清歌。
“不要跟我提那个卑鄙小人!”一提到那个名字苏清歌就怒了,皱着眉头伸手紧紧捂住耳朵。“我不要吃饭不要迟到,你去叫我大哥来,他答应过我的要带我走,若他不来,我就永远都不吃东西,饿死在你们安平王府都不会吃东西!”苏清歌晃着脑袋直摇动,小小的脸上早已经怒气冲天。
贴身丫鬟被她弄的束手无策,一张脸上也是为难和委屈,如今王妃变成了这个样子,王爷的脾气也大涨,整个王府里最遭殃的就是她们这些做奴才的,稍稍一个闪失两边都会得罪,她们的苦找谁说理去!
想着想着,小丫鬟的泪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掉,一串接着一串,根本止不住,苏清歌本是有些无理取闹的,这下看到身旁陪她蹲着的小丫头哭的梨花带雨,眼睛里就满是不忍心了。
“哎哎,你别哭啊,我又没有说你是卑鄙小人,我是在说你家王爷,你哭什么呀?”苏清歌万分郁闷,放下耳朵上的手轻轻拍她的背,用自己特殊的方式安慰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再也不说沈离岸那个名字了。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哭了,我不骂你家王爷了还不行么,你们把我锁在这里一天了都不让我出去,这也说不过去嘛是不是,绕是这样我都没有哭啊,好了好了,大不了我不叫就是了,我安安静静等着我大哥来接我好了吧?”苏清歌被打败了,垮着小脸耷拉着脑袋,盘腿坐在门下,一边不断安慰旁边的小丫鬟,一边忙着抽出帕子给她擦眼泪。
“夫人,是奴婢无用,奴婢没能伺候好您,还要您来为奴婢擦泪。”小丫鬟看到苏清歌的动作,慌忙抬起袖子用力擦干净眼泪,立即惊慌的跪在苏清歌一边,一脸惧意的开口。
“哎呀你不要老是跪来跪去的嘛,你这样我更想我大哥了。”苏清歌蔫蔫的眨了眨眼睛,小嘴嘟的更厉害了。
这里的人都好无聊啊,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她虽是皇后,也不喜欢这么受人跪拜啊,不是说主子可以管制自己的奴才的嘛,为什么她口口声声不停的说不让她们跪,她们还是不听呢!
苏清歌越想越郁闷,索性后背靠在门上,盘腿坐在地上数房顶的吊坠来打发时间。
“夫人,这是安平王府最爽口的点心,是王爷特地吩咐厨房做的,您平时最爱吃了,您一晚上没有进食了,多少吃一点吧?”小丫鬟已经擦干眼泪站起身,将桌子上的一盘玲珑小巧的点心端下来,跪在苏清歌的面前恳求她。
苏清歌抬眼看了看,肚子确实已经在咕咕叫了,舔了舔嘴唇,低头看到面前跪着的人,眉头又重重的皱了起来。
“我都说了你不要再跪了,我吃还不行么,你先起来,和我一起吃好了。”苏清歌端过盘子放在地上,再伸手将她拉起来,和自己一样坐在地上,将点心放在两人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