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瞬间,如梦初醒的江承陌抱起颜夕拔腿就冲往电梯方向,他想通过电梯下到位于负一楼的地下车库会节省些时间。
然而江承陌眼直直望着迟迟定格在十楼,始终不降落的电梯,索性放弃,其后猛然奔至大门。
站在缓慢转悠的玻璃门内,心急如焚的他用脚猛踢框边,想令其在巨大撞击力量下,能快些开启出一个可以容纳他跑出大楼外的缺口。
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到车库取车,江承陌在路边即招了一辆出租车,正想腾出手指抠门把时,慢于他出楼的保安赶紧为他打开了后座门。
“谢谢!”从江承陌口中响起的感激之音,消尽在车门关闭的“嘭咚”声里。
“师傅,快,最近的医院!”的哥在乘客急不可耐的语气里,置于油门上的右脚向下踩了踩,车子随之往去处驰骋。
“夕,不要睡!醒醒啊,夕!”江承陌用手掌托住颜夕的头,并不停呼唤着陷于昏迷状态的她。
此刻他的心在害怕着,不明白颜夕的身体到底处于何种境地,到底呈现何种异样的江承陌不免殷切担忧,那印刻在她腿间的鲜血似乎仍在破肤而出。
“承陌……”好在颜夕在江承陌数声喊叫中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微张漂白的唇宇,低声问着:“我感觉肚子里有个东西要滑落一样,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自己快要死去一般,好累好累!”
“夕!不要说话,留足气力,不管你的身体里住的是什么,你都不可以消沉。”江承陌俯下头,将脸贴在颜夕额上,为其打气道,“你一定要坚持住……回忆起一些开心的事好不好?如果不能,哪怕是哭,也不要合上眼睛,夕!”
“师傅,麻烦你,再开快一点!”身为七尺男儿的江氏总裁这时竟也眼冒泪花,并催促着司机加快行速,仿佛稍耽搁一分一秒都会引发不可磨灭的损伤。
出租车司机在后座乘客连续不断的叨扰促催之中,倒也能够理解,并不觉得厌烦,而是尽其所能再次提快了车速。
车外的风呼叫的愈发猛烈,听在此耳慌在彼心,颜夕不知等在前方的到底是怎样的路,自己即将会有何种际遇,既然猜不透,索性随遇而安。
念及此,颜夕轻阖酸涩的眼瞳,一如江承陌说的那样,蓄足精力,无论结果是喜是忧,皆得以平和心态静迎。
时间渐渐逼近晌午,室外阳光充沛明媚,但医院里却因江承陌的到来笼罩起一阵紧张与窒息的氛围。
“快,病人极有流产的迹象,赶紧动手术。”一个专业医生用威凛严肃的语气对身边的护士门嘱咐道,“先救人,家属的签字等术后再办,有什么事我来承担。”
然而流产对颜夕来说是突然,同样是冲击,好在她已进入昏迷状态,并没有听清医生的言辞,自此并无情绪的波动。
而这一消息在江承陌听来,亦是霹雳晴天,尽管内心有着担忧的狂热,但依然掩不尽此刻心房的那片寒意:她怀孕了,还是楚天烈的孩子,自己本应祝福她,可她看起来过得并不幸福,若是待她醒来,获知此消息,会喜还是会悲?
就在江承陌思绪烦乱时,护士们已经把颜夕推进了被硕大刺眼雪白灯光包围的手术室,他紧赶几步贴近重木深黄大门边,却被护士拦在外面,“对不起,先生,你不能进去。”
江承陌只能干等着,满脸通红的他,手心冷汗直溢,双手一会揣在兜,一会交叉在身前,一会抱着头,忧愁满面、挂虑连连。
时间恍若和江承陌作对一样,走得极慢,烦躁、焦急一起涌上心来,他不停地看表,盯着那慢慢移动的分秒针,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
随着几声“滴滴”,木门上方预警着手术进行中的红灯倏忽关息,带着白棉口罩的医生从里面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被遮住的脸上看不出神情,但那双烙刻着悲漠的眼睛已然昭示了一切。
“患者差不多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但是我很遗憾,她受创后你把她送来的太迟了,即便极力,孩子还是无法保住。”摘下面罩,医生爱莫能助的说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不知该释负,还是该悲悯,总之,江承陌的首一反应便是对医生挤出勉强微笑。
随后,想起一件关键的事,江承陌忽然攥住医生的手腕,恳求道:“医生,我想拜托您一件事,请您,不要把她怀孕又流产的消息告诉她本人,我怕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医生沉默了,但触及面前年轻男人眼里的真挚,他还是点了点头,因为男人与女人的情感纠葛事不在他的职业管辖范围内,心一横,倒不如随他们而去。
护士将颜夕安置在一间安静的单人病房内,江承陌在手术同意单上签完名后,便搬过一张椅子,一刻也不敢怠慢地守在心爱人的身边。
江承陌凝视着颜夕那被汗珠黏住的发丝,惨白的朱颜让他不免动容怜惜。
一个长相俏媚的护士瞥见江承陌看着病床上女人时,那番含情脉脉的温柔样,立时被勾去了芳魂:这男人,生得阴柔,给人的感觉亦很温情,他若是自己的男友,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心中暗忖至此,护士便主动出击了:“先生,你不用过于担心,你的女友会好起来的。”
“谢谢!只不过他并不是我的女友,仅是好朋友罢了。”江承陌轻启唇宇,悄声回答道,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向一名陌生的护士说出这么莫名其妙,又极具感伤的话来。
也许,他心中牵念着的女人并不给自己呵护她的机会,不接受自己爱她的那份真情,所以才会这样怅然若失,才会急于寻求机会就一吐郁结吧。
然而与江承陌想的相左,护士闻听病人并不是自己倾慕对象的女友时,既有一种轻松得意的兴奋感,于是谈话越来越深入。
“你的好朋友流产,为什么是你相伴左右,而不是她最亲密的男人在此照顾他呢?”护士嘟着嘴,眯着眼,表现出一副猜不透的模样,问道:“依理说,这位小姐怀了孕,肯定有一个关系密切的男人才对……”
“你闭嘴!”护士还在表达着自己的高见,江承陌突然间提高的嗓门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江承陌一心想隐瞒颜夕怀孕的消息,他唯恐护士不加把门的言谈会泄露了他苦心经营的善意气氛。
“承陌……”真是不凑巧,偏偏在这时,颜夕苏醒过来,颤动着如蝉翼般的睫毛,轻问道:“刚才迷迷糊糊时,听到这位护士说我的身体怎么啦?”
“哦,没什么,只是说你太过操劳了,这才大出血导致昏厥。”江承陌听到颜夕熟悉细小的声音,立马恢复了以往柔和的笑颜,安慰道。
天,原来再帅、在阳光的男人也会撒谎哪!瞧他,对病人说谎脸不红心不跳,哼,肯定是个披着羊皮的狼!算咯,他现在直接被我拉进黑名单!
护士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很是鄙夷这位自己先前还很倾慕的男人。
不过骤时,护士也明白了刚才江承陌对自己吼的那一嗓子,真实的缘由何在,便也不计较,更不想令自己陷入不清不楚的大漩涡里,遂挪动脚步,退出了病房。
还算是个识趣的女人!江承陌斜视护士静静隐退的身影,满意的想着,随后回眸对上颜夕泪花泛起的瞳睛,关切道:“怎么啦?”
“为什么你们都喜欢欺骗我?”颜夕的神情尽是凄怨,她那低微又显出阴沉的声音里蕴含着无比的失望。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察觉到颜夕对自己的冷然之色,江承陌心下一揪,睿智的联想起方才护士那并不低轻的言语,瞬间洞悉到所有,遂解释道:“我不想骗你,即便那么做了,也是为了你好。”
“可我只想听实话。”颜夕幽幽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她被骗得太凄惨,如今境状糟糕的她不想再做那种被人欺瞒的傻瓜。
微叹口气,江承陌抓起颜夕搁在床沿的纤手,想给予她鼓励的力量,他的措辞里洋溢着殷切关怀:“夕,医生说你……但是……。”
尽管他暗下决定要对颜夕坦诚,但他欲脱口时,还是有片刻的犹豫,随后看到颜夕充满期许的眼神,便正言道:“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做好思想准备听进,并且一定要坚强对待!”
紧视着江承陌的皓齿,颜夕默默点头应允,这才真真切切听见了那句让她痛彻心扉的真相:“你怀孕了,可是孩子没有保住。”
江承陌没有从颜夕脸上看到有一滴泪水滑落,但他却从她抓住自己手掌的指间力道里感觉到了她的心伤。
为了避免颜夕把悲伤强压心底积郁成病,江承陌柔声劝道:“如果难过就哭出来吧!”
抬眸看了一眼他关心的眼神,颜夕一反常态笑出了声:“呵呵,哭?这么好的消息,我为什么要哭?孩子没了不正好吗!这样,我就不必为了一个孽种被恶魔羁绊住,更能逃离出魔鬼的阎掌,哈哈,我不知道有多高兴,有多开心!”
面对颜夕的表现,江承陌怔愕之后,更觉不忍,他明白她反常的表象下掩藏着一颗滴血的心,情不自禁下,他双手捧住她苍白的脸蛋,难过道:“夕,你不要这样,不要吓我,你哭吧,哭出来心里就好受了。”
颜夕的眼窝深陷着,双眸逐渐失去了溢彩,她就像被人夺去魂魄一样,只剩一张躯壳,纵然江承陌呼唤的声音有多热切,她依旧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