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幽州,久违的故人。
虽然离开仅是两年多,仿佛已经轮回了千秋岁月。京师的繁华依旧,大街上的喧嚣不改,一景一物,都还是当年模样,唯独人心不古。重回这片熟悉的故土,当年的欢声笑语已经沦为回忆,残留在心里面的,更多的是仇恨!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溪千夜慢步前行,心事重重。
背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疾喝:“滚开!快点滚开!瞎了你的狗眼,老子的路也敢挡,找死!”
回首一看,三匹烈马横行霸道,吓得满大街鸡飞狗跳。
为首的那个嚣张的少年,正是百姓们在背后怨声斥责的玄绝剑——流玄空。这家伙本来就嚣张,自从他父亲镇西侯流玄舟前几天来到幽州之后,更是狂妄得无法无天。
一位面色干瘦的佝偻老者行动不便,一时闪避不及,被他一马鞭抽飞,把路边的布摊子都砸了个底朝天。
三人扬长而去,没人敢阻拦。
“……”望着流玄空嚣骑的背影,溪千夜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容。他也没有追上去伸张正义,转身将倒地不起的老者扶了起来,随手给他一些钱财,道:“老人家,你断了两根胁骨,不要动,这些钱是给你养伤的,我再雇个人背你上医馆吧。”没等嘤咛的老者从痛苦回过神来,溪千夜转身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壮汉走过来,手里掂着一袋钱币,看起来心情不错,一路念念有词:“也不知是哪家少爷,出手真阔绰,如今这幽州城里,这样的好人可不多了……嗳,老人家,是你受伤了吧?我受人之托,背你去医馆……”
人来人往,每天擦肩而过者,不计其数,谁又记得谁是谁的谁?陌生的世界里,只有真挚的感动才可以永恒,也许某一天,某个地点,会有一个让你会心一笑的背影,等若干年之后,想起来还是那么的美好。
沿着大街一直走。
不觉不知,溪千夜已经走到了国公府,门口的几位侍卫刚伸出长矛想拦人,其中一人定睛一看,急忙拦住同伴,喜道:“是溪千夜!别乱来,是溪大人回来了!”
几位侍卫立马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威风不再,转而赔上一副笑脸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齐道:“属下参见溪大人!”
“不用这么客气,我已经不是你们的长官,别拦我就行了。”溪千夜径直入门,自然没有谁敢再拦他。时隔两年多,这国公府还是像当年一样——破旧!虽然院深庭阔,却丝毫没有一个国公大人该有的奢华。
前厅,韩章颜听闻溪千夜已经回来,激动得亲自出门迎接。
“真的回来了?”见到溪千夜的这一刻,韩章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回来了。”
溪千夜笑眯眯地走过去,像是见到了多年不见的死党一样,肆无忌惮地说:“国公大人,我看出来了,你不是一般的想念我。不过,我这人不喜欢男人,所以,你不用太激动,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混账东西!你还知道回来啊?!”韩章颜根本没在意他后面说的是什么,一想到这家伙几个月没有半点音信,这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吹胡子瞪眼地下了一条军令:“来人啦,给我拖出去重打一百军杖!”
这一声吼,那是如雷贯耳啊。
身边四个贴身侍卫一个个都吓傻了眼,一时半会没明白过来这是咋回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不该动手。
溪千夜更是无语问苍天,冷汗涔涔而下。
韩章颜见几位侍卫无动于衷,又大吼起来:“还一个个傻愣着干什么?给我拖出去,打!”
四个侍卫再也不敢有半点怠慢,前后左右,把溪千夜架了起来。
其中一位侍卫摆出一副迫不得样子的苦闷样,无奈道:“溪哥,没办法,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这军令如山……你懂的,得罪了。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一百军杖而已,死不了人的,顶多也就是皮开肉绽,在床上趴个十天半个月……”
“一百军杖而——已?!你们几个没人性的混蛋,放开我……”溪千夜努力挣扎一番,结果四位兄弟很不给面子,忍不住冲着韩章颜大吼:“老家伙,我即没搞你的二奶三奶,也没拐卖你的女儿,你也没有女儿可以让我拐卖,你凭什么要赏我一百军杖?信不信我跟我翻脸?!”
看溪千夜气急败坏的样子,韩章颜感觉心里平衡了许多,捋着银白的胡须,诡笑道:“跟我翻脸是吗?好,赏赐翻倍……立刻拖下去!两百军杖,一杖也不能少!”
“我日!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吃素长大的……全给我闪开!”随着嘭的一声巨响,一团紫光从溪千夜的体内爆了出来,将身边四个侍位震飞十余丈。
雷泽的力量,紫电如丝,在身边缠绕不息,周边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起来。
“雷泽!你的雷泽复活了?!”
看到这一幕,韩章颜狠狠地揉了几下老花眼,定睛一看,事实摆在眼前,这确实是雷泽的雷灵之力!而且,这股雷灵之力的强悍程度,丝毫也不比岚天宇弱小,以自己的修为,在三丈之内若是不凝神护体,同样会有威胁感。
俨然已经是初阶斗宿帝的境界!
“你个混账东西,这也太逆天了!”
“哈哈,不逆天,怎么能让你这个老家伙心心念念地惦记着我,你刚才不就是想试试我的实力么?现在满足没有?”显摆得差不多之后,溪千夜化去一身紫电,心道:“你个老东西,我要是将中阶斗宿帝的实力全释放出来,嘿嘿,不知道你会不会吓得腿软。”
“满足,很满足,走!咱今天好好的喝一通。”
溪千夜能带着如此强悍的实力回来,韩章颜已经别无所求。
这心情一激动,韩章颜便搭着溪千夜的肩膀往屋里走,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爱慕有加。没走几步,他又回头向那四位在地上打滚的侍卫大喝一声:“你们几个混蛋,别装蒜了,你们心里想什么,瞒不过我,如果想以此告病假的话,劝你们最好早点打消这个念头。马上给我起来,去把屠尘接过来,就说溪千夜回来了,快点。”
闻言,四位侍卫一脸苦闷之色,不得不乖乖地爬了起来。
就在四位侍士离开不久,国公府的后院便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宴,屠尘还没有来,溪千夜跟韩章颜便已经上桌喝了起来。
在韩章颜的逼问下,溪千夜老实地招供了最近所发生的事,当然,封印界的事隐瞒着没有说出来,那件事,也跟岚武帝国的生死存亡没有半点关系。
“对了,老头,二月份的时候,我让雪鸾送来的那个小女孩,她的事,你安排好了没有?”
“小女孩?”时隔半年,韩章颜对那个小女孩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刻,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你是说寒夙吧?我安排她进了岚天府当下人,后来过得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一个小孩子而已,没什么作用,你这是多此一举。”
“你又目中无人了吧?我跟你讲,那个小女孩可不一般,当初,仅是她那种仇恨的眼神,已经深深地把我震撼住。当时,你是没看到,她那种冷酷与愤怒,无法言传……她站在满门被灭的尸堆中,面对我的长剑,居然丝毫无畏,那时,她才十岁。”
“按你这么说,她的心理素质还真是不错……”
俩人正聊着,门外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千夜,剪刀石头布!”一个青年坐着一架竹制的轮椅进来,相貌俊逸,目光精烁,额前那一绺如雪丝一般的白发,显然是饱经忧患之后的结晶,寻常人,这种年纪怎么可能会有白发。
他一进门便伸出手,叉出一把剪子,正好剪中溪千夜转身伸出来的破布。
溪千夜输了,却笑得很开心,弯腰跟他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就差没有激动得热泪盈眶。两年多不见,屠尘右额前的那一绺白发,好像又多了几缕,不过看起来还是英魂烈烈。
“哈哈,输了,喝吧。因为你的失踪,国公大人过了三个月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也差不多,所以,这次最少要罚六碗才行。”屠尘转动椅轮移到桌前,亲自给溪千夜倒满六大碗。
韩章颜也点点头,道:“六碗,便宜了这小子。”
溪千夜二话不说,一碗接一碗,连续喝完,这次,是不带作弊的小动作,全是一碗喝到底。
末了,他打着酒嗝,目光落在轮椅上,笑问:“这货谁做的?手工这么差?”
“以前你帮我做的那一架坏了,这个,是公主按照你的设计做出来的,因为达不到你那种水准,她还自责了好几天呢。”
提起这些事,屠尘的脸上时刻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即佩服溪千夜的才智,能史无前例地设计出轮椅;也感激岚非梦,她身为公主,居然亲手帮一个废人做轮椅。
听到说是岚非梦做的,溪千夜也不再挑刺,心道,那个笨蛋能够做到这种水准,也算是超常发挥。
溪千夜拿出一瓶丹药,微笑道:“你以后再也不用坐轮椅了,无色老妖已经被我收服。这瓶丹药,是「紫香焚筋散」的解药,你一天服一枚,十天后就可以站起来。”
屠尘接过小药瓶,沉默许久,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色,脸色甚至有些凝重。
韩章颜纳闷道:“怎么了?这丹药可是来之不易,难道你不想要?”
“没!没什么。”屠尘惊愣回神,眼眶已经红润。他强行挤出一丝微笑,拍着溪千夜的肩膀,声色沙哑地说:“什么也不说了,喝酒!今天,不醉无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