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梦了,梦里有五彩的朝霞,雀鸣,甚至这南国的冬天也已经过去,四处是盛开的鲜花。而张雅妮就在这花丛里对我笑着。我在巨大的幸福中慢慢睁开了眼。
她早醒了,正笑眯眯地望着我。令我感到怪异的是,什么时候,成了她拥着我,而我就像只小猫一样乖乖地蜷在她怀里。
“不要动。”见我要坐起来,她将手摁在了我的胸口。
我们依然赤,、裸着,我们的肢体紧紧缠绕在一起。我能感觉到彼此的温热在互相暖着对方的身体。而男性自然的晨勃,令我的下体顶住了她的大腿。体内一股幸福的激流在不安地窜动,它告诉我,这个女人,是我的了。从昨晚起,我们就不再分彼此。
她俯在我身上,看着我的脸。
我想,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像大多恋人那样,亲吻,抚摩,然后再来个幸福的“黎明炮”?于是我闭起眼,将唇往上贴去。但是一阵冷流扑向了我。她居然翻身坐了起来,被子的掀动带来了凉意。我吃惊地睁开了眼。
她点了一支烟,靠在床头上抽着。“现在起,你得叫我姐姐了。”
“姐姐。”不明所以的我将手放在她身上,不安分地游走着。我以为,她喜欢这样的游戏,姐弟恋所带来的新奇的感觉。
“姜林,昨晚的事当作没发生。”她吐着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一瞬,我意识到事情似乎和预想的不一样。一丝寒冷从心底蔓延开来,她,又恢复了从前冰雕的模样。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令你永远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问她,是不是觉得我不会负责任。她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抽着烟,甚至连看都没看我。她这个态度令我很恼火。头一天晚上,我们还好好的,激情四射,而这刚睁眼,她就变卦了?
“就这样,我是姐姐,你是弟弟。”她总结似地说道。仍没看我,但是她的神态是在提醒我:我该走了。这里,是她的家。
我自然不会那么顺从,于是争吵,我对她吼,我告诉她我等了一年才等到这一天,就是想要跟她在一起,想带她走,离开这里,忘记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如果,你是觉得内疚,大可不必。你要记住一句话,当你想娶一个女人的时候,千万不要知道她的太多过去。不然,你不会幸福,她,也不会。”
她的口气非常冰冷,她的这句话,我似乎听何小露说过。当时,何小露说完她们之间的故事时,就说了这样的话:如果,你想嫁给一个男人,千万不要让他知道你的过去。很不幸的是,当时不但我在听,何骏也在听。那么,这些是她们早就算好的了?她们的将来根本就不会有我们,所以,她们才会把那些往事说给我们听!
“对不起,我忘不了过去。你会让我想起太多过去。”她终于掐灭了手里的烟,从新躺下,将自己裹在了被子里,背对着我。
她裸,露的右肩上,一只和何小露一样样的蝴蝶刺青露了出来。我伸出的手在空气里停滞着,终究没有落下去。那只颜色已经很淡的蝴蝶,静静地趴在她的肩头上,一动不动。却让我感觉它似乎是有生命的,而且,带着忠贞护主的强烈意念停留在那里,那个只属于她们的世界里,不允许任何人干扰。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里收拾好去上班的,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像做了一个超级白日梦,昨晚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假的。
那个假期,我是提早走的。我想家。我在家里呆了整整一个月,才又回到这个南方的小城。原本还想再呆一阵子的,但是父母不停地追问我感情上的事,他们眼里那无法遮掩的焦虑让我难以面对,所以不得不令我选择逃避。
他们总在重复一句话,不小啦,该考虑终身大事了。是的,不小了。我已经算得上是剩男行列里的元老了。可是,我又该如何?总不可能告诉他们,我喜欢的女子并不喜欢我吧?
我有点担心回来后该如何再面对张雅妮。事实上,那天以后,我们几乎就不曾再见过面。尽管只是一墙之隔,每天能听到彼此熟悉的动静。可是我们就像陌生人一样,各自生活着,连阳台,除了晒衣服,我们似乎谁也没有出去过。阳台上的桌椅,早落满了灰。
但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们其实还是没有碰面。于是,日子又回到了从前,我不曾认识她,我的世界没有别人,只有工作。还有就是和我同样失意的何骏。我们两个老男人开始恢复了从前基友般的生活,每天晚上都把时间消磨在酒吧里。与以往不同的是,我们不再谈过多的话题,我们之间已经不再需要用语言进行交流,彼此的呼吸、眼神,就足够交流了。我们每次都拼了命地喝酒,比试着谁脚下的酒瓶更多点,顺带比试下谁身边的妞更正点。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春天,阳春三月。放风筝的好季节。可惜这个城市并不流行放风筝。令我记住这个季节的,是刘晓艳。
三月中旬的一天,她第N次在酒吧里捡到了喝的伶仃大醉的我们。那天我们喝的很醉,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似乎和人动了手脚,然后我们就醉倒了。她彻底动怒了,直接用手铐把我们两个铐上了警车,带回局里。
录口供时,刘晓艳亲自来的。她翻出了一个小小的本子,摔在了我们跟前。
“一个月的时间,毁坏私有财物累计十万有余。你们是嫌钱多还是咋的?要是觉得钱花不完大可拿去资助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还有那些连饭都吃不上的人们。你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你们现在就像真正的社会败类、人渣一样!”
我和何骏一声不吭,各自低着头。事实我们的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根本就记不起发生了什么,甚至她说的话,我们都没听清。
“醉驾!要不是同事看着我的面子,给你们免了,现在你们两个都他妈进去蹲着了!”她用力一拍桌子,着上的笔跳了起来,落在地下。
我下意识地弯腰捡起笔,和何骏伸出的手碰在了一起。我们对视了一下,又缩回了手。
“失恋有那么难挺吗?你们连我这么个小女人都不如!你们抬起头,看看我!我是怎么挺过去的?不要说就你们有心!谁没心?谁没痛苦过?”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她这几句控诉令我心底无比内疚。我抱住了脑袋,实在没脸抬头看她。她说的全是真的。我们确实不如她!
“你们两个窝囊废!你们以为你们是谁?你们算老几?你们心里不痛快,还要拖着别人受罪?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很自私……”
那天她骂了我们很久,劈头盖脸地骂,在她的骂声中,往事一点点浮上心头。我觉得自己渐渐缩小,小到像一只蚂蚁,彻底没脸再抬头。但是,她这骂很管用,她彻底把我们两个给骂醒了。
“对不起……”我和何骏同时小声开口,然后又对视了一下。我们都已经面红耳赤了。
“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们要向那些受害者道歉,要向我的同事们道歉!这些日子,你们给他们惹了多少麻烦你们知道吗?警察要是把大量的时间都浪费在你们身上,就什么事也不要做了……”
从警察局出来,我们两个灰溜溜地打上车走的。在车里,我们一句话也没说。因为已经羞愧到不知该说什么了。我先把何骏送到了他的纹身店,我没有下车,我想我们两个都应该各自好好静一静。
“我很想对晓艳说:姑娘你真是条汉子!”何骏站在车门外,突然对我说道,然后一笑,转身走向他的店。
这话说的太贴切了。我有同感。但是我笑不出来。
我回到家里时,天才刚刚亮。屋子的空气并不好。这阵子除了酒就是烟,而书房的门一直没有打开过。当我拉开阳台的门时,眼前一片清爽。瓷砖地面被擦得一尘不染,桌椅焕然一新。桌面上甚至多添了盆仙人球。
我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那感觉,就像梦游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这里,曾经充满了欢声笑语。那些花一样的可爱的人儿曾在此共度过许多美好时光。
隔壁的阳台门拉开了,张雅妮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早!”她笑了。明显熬夜过度的脸有些浮肿。三个月了。这张我在睡梦里都思念的脸终于对我展开了微笑。
“早。”我下意识地点头,却笑不出来。我只是想哭,放声大哭。
“我熬了点粥。”她很快给我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稀饭,配了两碟精致的小菜。一碟清炒萝卜丝,一碟摊得很漂亮的煎蛋荷包。
她坐在桌前笑眯眯地看着我吃。她说很抱歉,伤害了我。
“从今往后,我会做个好姐姐的。”她的笑,像春花一样绽放。
我不由得落下了泪。从此,有些事终成了定局。任我如何不甘,如何萎靡不振,也改变不了现实。因为其实,我早就在张雅妮布满伤痕的记忆里,又添上了一道疤。在我应该说爱却没有说出来之时,在我当着她的面玩弄各种女人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