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生死，关于人和人之间的缘分。你若信，便可以想为前世在今生的续写；反之，可以视之为玩笑。以下，我将讲述我那美女邻居对我说的第一个故事。故事有点陇长，但不失为之一听。而她的故事非常多，并且总是在某些时刻突然说出来。这一段的，那一段的，时间先后无序。本来我有考虑过按时间的顺序把她的故事一个个展开。但我觉得如此一来，就会完全破坏掉当时她说那些故事的氛围。所以，我决定，还是按照生活的步调，一个个往下记录。
“你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吗？就比如说，两个人天南海北隔着，素昧平生，而且论年龄和生活习性，是怎么也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但却会因为某个人或某件事，交集在一起。然后，冥冥之中注定的在今世的缘分便会展开……”这是她的开场白。她在说一些事的时候，时常会有种像在梦境的神情，眼睛微微闭着，仰着脖子，小巧的耳朵露在空气里，仿佛带着你看不到的触须，在空气中触摸着什么。而她的表情非常平静，真的像睡着了。起初，我会很担心她会突然因为睡着而倒下去，所以我会很用心地观察她的身体，一旦发生这种情形，我会立即伸出手抱住她。但我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事实近三年以来，我从未见她在叙说故事时睡着过。尽管她的语调时常像梦呓。
04年4月，我将自己隐匿在东北一个不太起眼的小城里。人们在失意或精神受创的时候，时常会想到远离尘嚣，寻找一个僻静的去处。那时，我刚结束我的初恋，事业也受了挫折。而我，不仅因着以上的原因去了那里；还因为，那里，有个男孩说要和我相守相惜，一直到生命的尽头。我以为，那里的宁静和那个男孩的爱，可以让我逐渐恢复元气，至少会让我有继续奋斗的勇气。
他家很穷，穷得让你无法想象。他没有父母，从小，是他那年迈的爷爷奶奶把他拉扯大的。而在此之前，他们一家的收入来源，全依赖于他爷爷那不多的退休工资。而他的爷爷已经在床瘫痪了五年。那样一个家庭，家徒四壁不说，一进门，便能闻到那陈年的屎尿骚臭。所有的人都以为看起来娇生惯养的我会直接退缩，连我自己也这么以为。但是，我却留了下来，并且，伺候起了瘫痪在床的老人，甚至连他的屎尿，我都不嫌弃。至今，我还记得第一次帮他爷爷擦洗身体时，两位老人那种不好意思又有点受宠若惊的神情。
他们，包括他那住在同一楼道的姑姑一家都喜欢我。他们住的是老式的筒子楼，就是那种厨房全设在走道上，公厕设在楼梯转角的老房子。我还记得我第一次上厕所，吓得尿不出来。因为厕所太黑，没有灯，而且楼梯上总有人上上下下，弄的我总是紧张。虽然每家都自行接了水龙头，却没有排污水的专用管道，所以每天，我们都要拿个大桶装用剩的水，再往厕所倒。（其实这种方式，倒可以节约用水呢。）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他的奶奶，特别不讲卫生，那长长的指甲盖里都是陈年的泥垢屎垢，而且终年不洗澡。远远看她过来，便能闻到一股特难闻的臊味。最可怕的是，我们每天吃的饭，都是她老人家用那双脏得看不出原色的手做的。但是，就这样的环境，一贯养尊处优的我，居然就坚持了下来。不可思议吧？除去这些物质上的客观环境，在精神上，却是满足的。你看我挺犀利的一个人，其实，我时常就是孩子呢。我也喜欢老人跟孩子。大多时间，我是在家里陪着老人们闲聊度过的。而我那所谓的男朋友，终日游手好闲，混迹于赌桌。就这样一个男人，呵呵。（张雅妮说到这里的时候，一脸的无奈和感慨。甚至仰头长长吐了口气。）我承认我并不曾爱过这个男人，虽然我那么勇敢的留了下来，却真的不是因为爱他。
夏天了，男朋友在家楼下撑起了个摊位，卖冰糕。就是那种一个五分的小球，用最小号的冰勺挖的。还好跟前的邻居时常会照顾下生意，他也勉强能够供得起我们的伙食。而我，是不上班的。起初，他是怕我吃不了苦悄悄溜走，后来，是因为他自己也不上班，他更不好意思让我上班。我把大量的心思用在看书和陪老人上。时间，是在不知不觉流逝的。很快就天凉了，他也不卖雪糕了，基本把时间都耗在赌桌上。那时候才知道，东北的生活是那么的悠闲，忙半年歇半年。天冷的时候基本都窝在家里打麻将。所以，那里的麻将馆特别盛行。可能是觉得我太安静，怕我闷出毛病，他会哄着我去网吧上网。但我那时候对网络真没太大的兴趣。我宁可在家跟老人聊天，或者逗弄下邻居的孩子。
他奶奶抽烟的。因为知道我也抽，她每点一支烟，只要我在场，必然也要给我点一支。想想看，一老一小对着互点烟，那场面，多温馨。而他的爷爷有时候见我们抽得香，也馋。我呢，就会偷偷喂他一口，看他呛得眼泪都要咳出来了，却对着我们不停地笑。特好玩。我知道他爷爷特别喜欢我。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事实确实如此。儿女们都有自己的生活，谁也不可能长年如一日地伺候一个老人而忽略自己的家庭。只有我，是没有任何负累，可以全心照顾他的。所以，他也特别依恋我。每每我不在家的时候，他便会躺在床上竖着耳朵倾听楼道里的脚步声。他真的能听出我的脚步声呢。每次都是我还没到门口，便能听到他在里屋招呼着我：“妮，妮。”只要看着我笑眯眯地进去，他便会很开心地咧着没牙的嘴。而如果我没笑，他一定会在他孙子回来时劈头盖脸臭骂他一顿。现在想想，他还真是疼我呢。他在枕头下悄悄藏了个铁匣子，里边存着一些钱。他只给我知道，并叮嘱我，绝对不要告诉他孙子。老人虽然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年，脑子里却一点也不糊涂呢。
因为实在受不了他奶奶的卫生习惯，我慢慢学会了做饭，还会包水饺，烙饼。两位老人都没牙，为了迁就他们，我尽量把菜都弄得很烂。他们爱吃茄子。我就把茄子皮去掉，切成段用油焖，最后再捣烂。这道菜，他们吃了很久都没腻味。我们过得蛮幸福的，尽管很穷，尽管那个不争气的男朋友一直在赌。而老人在我的伺候下，越来越精神，越来越干净。我会帮他洗头，理发，剪指甲。没事还帮他按摩。我就是想多陪陪他，让他好好享受下多年未曾享受的儿孙之福。
那个冬天，邻居家新添了个宝宝。姓高，我们都给他起外号叫“高兴”。而那年冬天，我的乐趣又多了一样。就是每天溜到小“高兴”的家里去逗弄他。太喜欢孩子了。很遗憾的是我根本没有。有时候也奇怪，我怎么就不会怀孕呢？那时候蛮傻的，就单纯的喜欢孩子，没有想过将来，更没想过婚姻。有时候常常会想，我是不是就真的会呆在这个闭塞的楼房里，一直到老呢？想想挺可怕的。我还年轻啊，还有远大的前途呢！虽然我那么喜欢这的老人和孩子。可我真没想过要一直呆下去。至于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真不知道。
那年东北很冷，雪下的很厚。我是不会走雪路的人。所以，每天我都呆在供着暖气的楼里。一有跑腿的事，不用我开口，他爷爷一定会叫他去。看的出来，他的家人，包括他的姑姑，都很疼我。就怕我受委屈。我呢，也就在这种看似幸福的光景里慢慢过了年。
现实，有时候蛮残酷的。就是你希望一切可以一直像外表这样平静下去，生活却总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状况逼得你去拼去扭转局面。而这些状况，却是你平日所作所为累积下来的后果。在他的爷爷被我伺候得越来越精神时，他的口袋却输得越来越瘪。他在赌桌上消磨着他的光阴的同时，也在消耗着我那不多的积蓄。到钱花光后，一切都变了。而这种变化，怨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不争气。先是他奶奶每到冬天必犯的病症爆发，接着是他姑姑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不只是我无法忍受，连他自己，也感到了被人鄙视的痛苦。之前，本想过回家乡过年的，但是因为那年全国上下都飘着大雪，高速基本都堵了。所以，我们没有成行。而决定南下闯生活，却是在年后一段时间了。之前，本想过回家乡过年的，但是因为那年全国上下都飘着大雪，高速基本都堵了。所以，我们没有成行。而决定南下闯生活，却是在年后一段时间了。
